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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則扼烏江以斷水西水東;向北,則奪驛道以進巴蜀。李化龍在重慶府集結有大批土兵又如何?只要孛拜聽到天王舉事且已兵進四川,他會放過這個好機會麼?
只要孛拜自松藩一帶突破,帶兵進入巴蜀,則天王與孛拜便可遙相呼應,李化龍再厲害也難兩面迎敵。天王便可兵進巴蜀,與孛拜合兵一處,吞併陝西,東出函谷關,問鼎天下!」
楊應龍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道:「與孛拜合作?」
田彬霏正色道:「不錯!朱元璋、張士誠、陳友諒,皆為反元義軍,那又如何?先幹掉朱明這頭龐然大物,至於說來日逐鹿中原,以孛拜的根基,又豈是天王的對手?」
田天佑疑惑道:「為何天王出面調停葉童兩家之爭,朝廷出面阻止,我們反而要舉事?難不成越是朝廷對此置若罔聞,我們反而越要隱忍下來?」
田彬霏道:「正是如此!相信天王明白屬下的意思!」
楊應龍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朝廷若是對我出兵無動於衷,那就說明朝廷仍有後手,並不忌憚我趁機東進。反而是朝廷強硬反彈,才說明它慌了!朝廷不想我做的,當然就是我最應該做的!」
田天佑這才恍然,雖然心中有些不以為然,但就連楊應龍也認可田彬霏的說話,他倒不敢提出反對意見了。
此時倒是葉小天結結巴巴地開口了:「天……天王既然想北進四川,呼應孛拜,攫取陝西,通過函谷關東向以奪天下,那……那麼就沒必要在銅仁、石阡兩府制……製造混亂了吧?」
楊應龍皺了皺眉,乜視著他,輕輕「嗯?」了一聲。葉小天瑟縮了一下,有些害怕,但還是壯起膽子,訕訕地道:「如此情況下,東……東進沒有意義啊。而且水東宋家可也未必會坐視不……」
楊應龍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道理,你不懂?」
葉小天一臉茫然:「啊?」
楊應龍道:「東進,是對朝廷的一個試探;要試過了,我才知道是否該此事舉兵!而且,朝廷一旦試圖阻止,勢力在東線大軍壓境,以武力迫我屈服,將朝廷大軍調往西線,我再北進,才更容易得手。」
葉小天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訕訕地道:「哦!這樣……這樣的話,銅仁石阡這邊,只是做個樣子,是吧?」
田彬霏扭頭看向葉小天,淡淡地道:「做個樣子怎麼可能瞞得過朝廷?你當葉夢熊是白痴麼?而且,北進巴蜀也未必是天王唯一的選擇。天王一旦舉事,東線就會成為天王的大後方,兵是一定要出的,葫縣驛道關口必須得直接掌握在天王手中。同時,一旦北進巴蜀不利,天王還可以選擇從葫縣驛道出兵進入湖廣,直搗大明腹心之地,奪取大明糧倉!」
田雌鳳喜形於色,道:「是非所言,實為老成謀國之見!天王以為呢?」
楊應龍斜靠在椅上,托著下巴沉思良久,緩緩點了點頭:「嗯!石阡展家,現在是聽命於臥牛嶺的吧?葉小安,授意展家,與童家挑起爭端!」
說到這裡,楊應龍眉宇間略現殺氣:「童雲這老匹夫,對我陽奉陰違!當初他欲吞併曹家時,就向我卑躬屈膝,一俟得手便毀棄前約,出爾反爾,背信棄義,這一次,我要先滅了童家,再攫取石阡、銅仁兩府,只要黔東在手,我楊應龍便不再是困縛於黔西的一條潛龍!」
楊應龍緩緩站起,張開雙臂,亢奮地道:「大鵬展翅,蓬雀心驚!我要這整個天下,都在我楊應龍的屠刀之下顫抖!哈哈哈哈……」
田天佑等人被楊應龍這一番話引燃了心中戰意,一個個臉龐發紅,呼吸急促起來,只有葉小天左顧右盼,一臉惶然。
見楊應龍終於燃起戰意,田雌鳳好不歡喜,可轉眼看到葉小天那副德性,黛眉不由微微一蹙:「臥牛嶺是天王舉事的重要一環,可是這個廢物……他能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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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一回到房間,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連燈也沒開。
一切都在按照他和田彬霏的規劃在發展,但最終的結局如何,他並不知道。他的疲憊是真的,但並不是因為要在楊應龍面前扮出一副瞻前顧後、怯懦不自信的形象,而是因為他在擔心:他能引誘楊應龍走上他想要楊應龍走的路,但是踏上這條路之後如何發展,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葉小天長長地吁了口氣,這裡是海龍屯,他強行抑制止了馬上去找田彬霏再做商議的衝動,想著先沐浴一番,明日就要啟程回臥牛嶺了,去時路上再與田彬霏商議也不遲。
葉小天剛剛爬起來,門就被推開了,一盞小巧的燈先遞了進來,接著是一道人影。燈光朦朧,那道人影大半籠罩在夜色之中,即便如此,也能看得出她姣好迷人的身體曲線。
葉小天怔了怔,吃驚地道:「三……三夫人?」
那人影提了提燈籠,光暈籠罩著她的臉龐,綺羅輕裳,俏媚的笑臉,嫵媚的一雙眼睛像彎彎的月亮,笑盈盈地瞟著他,仿佛闖進書生房中的美麗狐仙。
「葉大人,在想什麼?很擔心麼?」田雌鳳向前走了幾步,姍姍地走到葉小天身邊,含笑睇視,眉若春山,一股幽香撲面而來。
葉小天期期地道:「沒……沒擔心什麼。只是生怕誤了天王的大事,所以……所以在想,該怎麼做,才能不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