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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試本應由各省學政主持,不過貴州地區有些特殊。幾十年前貴州還沒有自己的提督學院,貴州學子要考學需要就近到雲南、四川、湖南三省去參加,再高一級的貢試則要去應天府金陵赴試。
不過規矩一向是可以變通的,許多有學問的南方讀書人自信貢試可以順利通過,便不願先南京再北京地折騰,而是寄籍北直隸順應府在那兒應試,考中舉人後直接參加進士考。
後來貴州也設了提督學院,不過因為成立時日尚短,許多規矩都不嚴瑾,包括院試,本應由本省學政主持考試,可本府學政是提刑按察使兼任,他哪有功夫跋山涉水跑來銅仁主持考試,於是就放權給土知府張鐸了。這也是黎訓導有十足把握可以讓葉小天考中的原因。
院試分為兩場,一為正試,二為複試,錄取者就是生員。
一大早天剛蒙蒙亮,葉小天就提著考籃趕到了府學考場,華雲飛和毛問智都陪他來了,就連遙遙都起了個大早,福娃兒和大個兒自然也是一路跟隨,這副陣容很是引人注目。
至於那位冬天先生,他經常在房間裡鼓搗各種瓶瓶罐罐一直到半夜,習慣了晚睡晚起,葉小天就沒叫他。
葉小天雖然從未參加過考試,也大約知道一些考試的盛況,可是等他到了充作考場的府學大門外,卻見衙役列陣兩旁,威風凜凜,人數眾多,考生卻是寥寥無幾,送考生前來的父母長輩倒是不少,其中不乏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白髮翁,真是盼孫成龍心切呀。
等到入考場時,拆髮髻、脫鞋子進行搜檢時,葉小天才驚愕地發現,來考試的居然不是那些少年人,而是那些老年人,零星還有兩個中年人,那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老翁居然也是考生。
葉小天並沒有什麼夾帶,他也不需要夾帶,因為考題他已經知道了,就連那篇八股文都是黎訓導捉刀,替他代筆讓他背熟了的。考功名考到這個份兒上,大概也只有相聲里那位被考官誤認作九千歲親戚,從而連升三級的魏好古才能媲美了。
府學裡已經按照考場的規矩重新布置過,只是那考號里零零落落,壓根就沒幾個人,看樣子這銅仁府的文教方面還真是很弱。
葉小天領了試卷考號,進了號房,舉手研墨時忽然心生感慨:「我葉小天本是一介獄卒,卻不想竟有一天,不但做了九峒八十一寨近十萬人的尊者,又能走進考場提筆答卷,我家祖墳一定正在冒青煙呢……」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吏舉著考題牌在場中巡走,高聲宣讀題目,果然與黎訓導偷偷告訴葉小天的題目一模一樣。
葉小天寫八股畢竟是初學乍練,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後股、束股這些規矩在一番突擊訓練下他已經懂了,真要寫出好文章卻還有些吃力。
但是現在文章早已熟記在胸,他只要默寫出來就行,這便容易多了,因此葉小天把全部精神都用在了寫字上,他的字寫的倒是真挺漂亮,一張卷子寫完一字不錯,連個墨點兒都沒沾上。
葉小天寫完卷子,左顧右盼了一番,見眾老翁都在埋頭答卷,心道:「我此時交卷太顯眼了,不如再多坐一會兒。」
葉小天又苦捱了近一個時辰,這才拿起卷子起身交卷,主考官本應是土知府張鐸,可張鐸哪會跑來這裡受罪,已經全權委託黎訓導。黎訓導起了個大早,有些睏倦,此時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小吏上前接過葉小天的卷子開始糊名,黎訓導聽到動靜醒過來,一睜眼,見是葉小天,便招手道:「你來!」
葉小天連忙趕到他身邊,黎訓導低聲埋怨道:「怎麼這麼久,可是不曾背熟?」
葉小天也壓低聲音,道:「學生自然背得滾瓜爛熟,只是看其他童生都沒交卷,學生想還是不要太顯眼的好。」
黎訓導嘆了口氣道:「你這孩子,太小心了些,那些人已經考了大半輩子,也就那樣了,哪裡還能有所長進?我銅仁府士林後繼無人吶,要不然你以為本官為何找你。待點中了你,本官要帶你去見知府大人,你且回去做些準備。」
拜望土知府,是因為這位張知府從中出了大力,至於張知府異想天開地想讓葉小天再接再厲,去水西貴陽府參加貢試考舉人的事,黎訓導卻沒有說,因為他以為張知府在開玩笑。
葉小天一聽,自然明白什麼叫「做些準備」,葉小天心領神會地道:「老師放心,學生一定會叫知府大人滿意。老師那裡,待出榜之後,學生也自當前往府上拜訪。」
黎訓導捋著鬍鬚微笑點頭:「孺子可教,去吧,去吧。」
「是!學生告辭。」
這時候葉小天也不好說的太多,便向黎訓導長揖一禮,自有小吏引著他離開考場。
考場外,毛問智、華雲飛和遙遙一直在等著他,福娃兒憨態可掬地蹲坐在一棵參天古樹下打著瞌睡。一見葉小天出來,毛問智和華雲飛還有遙遙立即一擁而上,毛問智緊張地問道:「大哥,考得怎麼樣?題難不難?」
葉小天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毛問智已經服過蠱毒,對他忠心不二,所以葉小天有事也不瞞著,事先拿到考題的事兒毛問智是知道的,居然還問出這種話來,難道我就笨到如此不堪造就?
毛問智見他不答,卻沒好氣地白了自己一眼,不禁歡天喜地道:「啊!大哥神態如此不屑,那一定是發揮的極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