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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笑了笑道:「得!這麼一會兒徐縣丞這扯到皇上身上去了,似乎……有點遠吧。」
徐伯夷也笑起來,微眯的眼中有針芒般的光輝閃動:「遠麼?我看並不遠吧!以前誰會想得到會有欽差天使駕臨我縣?可如今天使明日就到,見天使,便如覲聖面、如果聆聖音,而來日,你又安知本官不能真的面見天子呢?」
葉小天譏誚地道:「葉大人真是志向高遠,葉某佩服!」
徐伯夷冷冷一哂,道:「葉典史是負責本縣治安的,本官交待你的事情,可都做好了麼?明日欽差大臣就到了,如果你那裡出點什麼差錯,欽差面前,本官可也護不了你。」
葉小天道:「大人放心,下官分內之事,自然不敢怠慢,絕不致出了差遲!」
「如此甚好!」徐伯夷微微一笑,口不對心地道:「此次事了,本官會在欽差大人面前記你一功!」
葉小天「驚喜」地道:「當真?哎呀,縣丞大人真是不忘提攜後進,那下官這裡先謝過大人啦。」
「哈!哈哈……」
「嘿!嘿嘿……」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起來,笑容同樣奸詐,卻不知各自有何憑恃。
驛路官道上,一隊官兵正護送著一支儀仗緩緩行來,黃鉞、白旄、立瓜、臥瓜、銀槍、長戟、官銜牌、龍鳳旗……全套的欽差儀仗,隨從武士們錦衣繡襖,乾淨利落,各自懸刀佩劍,英姿颯爽。
車上,禮部右侍郎林思言拈著一枚棋子苦思半晌,終於把棋子往棋盒中一丟,搖頭笑道:「林某輸了!還是國舅棋高一籌!」
李玄成微微一笑,信手撫亂了棋盤,抬眼向前一望,道:「林大人,明日就該到葫縣了吧?」
林侍郎頷首道:「不錯!國舅一路勞頓,著實辛苦了,到了葫縣便可好好歇歇了。」
李玄成搖頭笑道:「辛苦可談不上,這貴州地方山水奇秀,一路風光不斷,甚是賞心悅目,李某很是喜歡。」
李玄成說著,便信步走出去,扶住車欄,縱目遠眺,山水奇秀,天空澄淨,一朵雪白的雲彩靜靜地懸浮在空中,落入眼帘,依稀便化作了一張可以顛倒眾生的美麗容顏,李玄成的心頭不由一陣燥熱。
第33章 做官好
李玄成回京之後,迎接他的就是一堆堆的彈劾奏章,撲天蓋地的跟雪片兒似的就把李玄成給埋了。
李玄成心中懊惱無比:「我星夜兼程,這才剛從金陵趕回來,你們這些言官御史蹲在京城裡,壓根兒就沒去過金陵,你們知道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一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可是……沒辦法!這就是朝廷賦予御史們的權利,御史可以「風聞奏事」:我聽說了某件事,我就可以拿來告你,至於我聽說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那不歸我管,我也不負責任,你想證明你清白,你來舉證。
可憐李國舅上哪兒去找證據去?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越描越黑,而且大多是見不得人的「隱私」,別有證據可尋。再者文官集團和皇親國戚之間先天就是對立的關係,彼此早就互看不順眼了,這時有了機會,還不趁機猛打落水狗?
李玄成百口莫辯,只能躲回府邸生悶氣,反正這些人罵歸罵,也不能真箇把他怎麼樣。期間就連李太后和萬曆皇帝都曾先後把他喚去,半信半疑地向他詢問。李玄成真是欲哭無淚,只能賭咒發誓地向他們解釋,依舊不能讓他們完全釋懷。
李太后自她入宮後,交往最多的就是他這個幼弟,還是比較相信他的為人的,對於諸多不堪的傳言大多不予置信。不過,其中有些傳言,還是引起了李太后的警惕,比如:好男風!
李玄成無論人品、相貌,還是如今的富貴地位,早就該妻妾成群才是,可他始終單身一人,李太后原本以為他是真的一心向道,所以不好女色,可如今聽了那「好男風」的傳言,還真有些信了。
達官貴人們好男風的著實不少,而且在上流社會,這是一種風雅之事,並不是什麼不可見人的行為,豪門世家在府里蓄養孌童的也不在少數,先帝死的早,李太后年紀輕輕就垂簾聽政,接觸過許多外臣,對此也不無耳聞。
耳濡目染之下,她早已經習慣了這種風氣,心裡並沒有太大的牴觸和反感。如果李玄成真的好男風,她也不會太在意,但是那些蓄養孌童、狎戲男娼的貴胄官宦都是男女通吃啊,她這幼弟卻不然,總不能因為好男風乾脆不娶妻生子了吧?
所以,李太后未雨綢繆,開始不斷物色門當戶對的豪門世家適齡的閨女,想給幼弟說一門親。李玄成不勝其擾,又無法逃避,正在苦不堪言的當口兒,便聽說了葫縣縣丞徐伯夷上書朝廷,建議對葫縣胡族百姓按漢人風俗改姓易名的消息。
萬曆皇帝見了徐伯夷的奏疏正中下懷,甚是歡喜,馬上批轉內閣和禮部商議可行性,內閣和禮部眾大員認真商議了一番,也是欣然同意。他們覺得此事可行最大的依據就是:徐伯夷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丞,他既然敢上書,而且是繞過知縣獨自上書,說明此事應該是有極大把握的。
只是皇帝和閣老們低估了下層官吏「富貴險中求」的冒險精神,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每人背後都有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牽一髮而動全身,凡事當然不能率性而為、孤注一擲,可徐伯夷是什麼人?他有這麼多的牽扯和顧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