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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的並不遠,雖然彼此看不見,但心理上還是會叫人覺得彆扭。不過,一切都顧不上了,這山林中,危險隨處可見,田雌鳳和覃夫人並不願走得太遠。
同樣的,下游那些漢子們一個個渴得喉嚨冒煙,山石那邊田雌鳳和覃夫人毫無風度地脫個精光,撲進山溪帶洗帶喝的時候,下游的那些漢子也是和身撲進河水,狂飲不止。每個人都是飲飽了,這才脫下濕淋淋的衣服扔上岸去,開始洗澡。
葉小天和馬千駟比起他們來稍顯斯文些,卻也不是有意保持風度。在這無盡的大山里跋涉上幾天,再斯文的人也會變成野獸,只是一些昔日的習慣還沒這麼快得到轉化而已。
也就因為這些微的差別,他們兩人是最後下水的,而且沒有像那些人一樣窮形惡像,又是最先上岸的。然後兩個人就光著屁股蹲在岸邊,開始洗衣服。
衣服不洗是不成的,上邊汗臭、泥土,腐敗的樹葉味道,還有為了防蟲蛇塗抹的草汁,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實在難聞。照理說他們都不需要洗,反正只要一踏上前程,用不了多久又得那副模樣。
但是,一頭沾滿了松油和泥土的野豬,到了河邊還知道衝進去撒撒歡兒洗個澡,何況是人。
衣服洗完是濕的,不過河邊還有不少經年累月河水沖刷之下比較平坦的石頭,全被曬得滾燙,衣服鋪上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熨干,所以當那些土兵和頭人終於心滿意足地上岸洗衣服,河邊蹲了一溜屁股時,葉小天和馬千駟已經踱到了一旁林蔭下。
馬千駟的神情有些消沉,他明明是馬家二少爺,將來至不濟也是一位土舍,而且論遠近,將是僅次於土司馬千乘的大土舍。以馬千乘的為人秉性,絕不會欺壓這個兄弟,現在他卻要去寄人籬下,怎麼開心得起來?雖然他與楊應龍的「女兒」有婚約,可投到岳父門下,無異於入贅,很光彩麼?
葉小天理解,但並不同情。他不是兼愛包容眾生平等的聖人,自從他與馬千乘交厚,把覃夫人母子當作潛在的敵人,就註定了他們之間是獵食者與被獵食者的關係,他不會浪費自己的憐憫心。
「千駟老弟,你不必過於擔心,楊天王不會坐視你母子從此遠離故鄉,寄居他處的。來日,楊天王一定會借兵給你,重返石柱!」
馬千駟有些沮喪地搖搖頭,低聲道:「母親一直以為爹沒甚麼用,可我知道,大家肯聽我娘的話,全是因為父親。現在娘親做了這樣的事,爹一定不會原諒她。我們走了,只要阿爹或者阿兄回來,石柱上下必然擁戴,重返石柱?就算有我岳父出兵幫忙,也是……不可能了。」
葉小天心道:「這小子,倒是一個明白人。可惜,昔年你母親做了那麼大的錯事,馬斗斛也原諒了你們,你們本來有機會過安穩日子的,但是你那不安份的母親,終究還是把你領上了這條不歸路……」
葉小天咳嗽一聲,沒有再說話。剛剛他本就是裝腔作勢,雖然覃氏母子是他算計的目標之一,也不願引這無辜的小子往錯路上多走幾步,至於他自己的選擇或者他母親的引領,就不關他的事了。
這時,後邊卻響起一道清冽嚴肅的聲音:「千駟,你以為娘願意背井離鄉?娘肯走,就是為了有一天揚眉吐氣地回去,而娘所做的一切,還不是為了你?你怎麼可以如此消沉!」
葉小天和馬千駟回過頭去,就見覃夫人正向他們走來,覃夫人沐浴已畢,衣服也蒸乾了,雖然衣服顯得有些蔽舊,也未塗抹胭脂、佩戴首飾,倒是麗質天生,素顏之美,別具韻味。
「娘……」馬千駟喚了一聲,覃夫人面寒如水,對馬千駟道:「千駟,你跟娘過來!」覃夫人當先向林中走去,馬千駟詫異了一下,還是舉步追了上去。
葉小天望著他們的背影,身旁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葉小天一扭頭,就看見一朵天然去雕飾的清水芙蓉。
田雌鳳一頭烏黑油亮的秀髮在腦後俏皮地挽了個馬尾,配著那張白嫩緊繃的俏臉,看起來倒似一個未滿雙十的少女。
她負著雙手,悠然踱到葉小天身邊,葉小天的目光從她削肩處掠過去,看見草叢樹蔭外,隱隱還有一群光著屁股的漢子蹲在河邊,不禁汗顏了一把。
雖說覃夫人和田夫人是從林中直接過來的,但也就是她們了。若換成中原女子,斷然不敢在這種情況下走過來。
田雌鳳在葉小天身邊停住,只比他矮了半頭的身材顯得窈窕玲瓏:「你猜,覃夫人把她兒子喚去,想說些什麼?」
葉小天悠然道:「嗯……兒啊,有些事,娘也是該告訴你的時候了。」
田雌鳳「噗嗤」一聲笑,睨了葉小天一眼,笑盈盈地道:「你也知道此事?」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我想,整個石柱,大概就只有馬千駟一人才不知道!哦,也不對,馬千乘應該也是不知道的,至於馬土司,則是不確定。」
田雌鳳的臉色陰沉了一下,又迅速變得明媚起來,風情撩人地斂了一下鬢邊的髮絲,道:「還有幾天,我們應該就能走出石家的地盤了!」說罷,扭轉嬌軀,裊裊娜娜地走開了。
田雌鳳一路走,那看似輕盈的步伐落在地上,卻是暗暗透了一股殺氣:「快要逃出石家的地盤了,可追兵一直追擊不力,雖然一路上覃氏逃走了一些人,被蟲蛇蟻獸咬傷咬死掉隊了一些人,可她卻還毫髮無傷,得儘快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