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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起來,涼月谷果基家原來也是生番,並不在思州、思南兩府的轄治之下,屬於天不收地不管的山中野民,不過他們漸漸遷徙到世俗界並被地方土司納入治下,經歷了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持續了大約一個世紀。
這樣一來,他們的轉變就非常緩慢,別人的認識、認同和接受是一步步緩緩改變的,他們的生活方式也是一點點改變的,沒有人覺得突兀,適應過程很自然。像格哚佬部落這樣呼嘯而來的還是破天荒頭一回,難怪周圍各大部落都覺得有些失措。
張胖子只覺得自己今年特別倒霉,事情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也不是本歷年吶,怎麼就這麼衰。戴崇華和御龍商量半天,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去與格哚佬部接觸,最後戴崇華只好自告奮勇,親自前往。
戴同知是張鐸的心腹,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那這個使節不是他就是御龍,也跑不到第三個人身上去。而且他和於俊亭又野心勃勃地預謀對付張鐸,在這個關鍵時刻他也怕生出變數,這才主動請纓。
張胖子可不管去的是誰,總之有人替他解決問題就好,馬上就授權戴同知全權代表他同這支突然從十萬大山深處遷出來的野人部落接觸,探明他們的心意,以便做出應對。
葉小天這裡卻悠閒的很。清淤挖渠的事已經步入正軌,自有刑廳小吏代為負責,刑廳現在每天能接一到兩樁案子,太大的案子沒有,大多是民事糾紛、經濟糾紛,處理起來比較輕鬆,又逐步提高了刑廳的存在感,不致讓人忽略了他葉推官的存在,恰恰好。
葉小天便把空餘時間騰出來,陪同引勾佬飲宴、游賞、觀光。葉小天地位太高,引勾佬受他熱情款待,還真的是從心裡感覺不自在,誠惶誠恐地在葉小天陪同下逛了幾天銅仁府,山珍海味、錦衣玉食,卻有種活受罪的感覺。
葉小天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便讓蘇循天和毛問智代他陪同引勾佬和耶佬到處遊玩,這兩位爺,一個是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的魔頭,一個是深牢大獄也能自得其樂的妖精,陪兩個土都埋到脖子的老頭子找點樂子,那還不是輕鬆自如。
引勾佬在銅仁府雖然玩得逍遙自在,卻也牽掛著格哚佬的部落是否已經紮根落腳,急於返回提溪,為此一再向葉小天請辭,葉小天只是不放,執意要盡地主之誼,經引勾佬再三請求,葉小天終於鬆了口,讓他明日便可返回格哚佬的部落,今日便是他在回提溪前的最後一天了。
今天蘇循天和毛問智又很熱情地來邀請引勾佬出遊。引勾佬連續多日出外遊玩,雖然所行所至賞心悅目,身子終究是有些乏了,但是聽說今日所去之處不必離開銅仁城,再加上盛情難卻,便又跟著他們出了門。
待他和耶佬乘著轎子,跟著蘇循天和毛問智轉過幾處街頭,赫然發現前方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又有無數的符籙旗幟迎風飄揚,竟是到了一處道壇。
轎子落下,蘇循天和毛問智一人陪著一個,把引勾佬和耶佬引下轎子,隨著那絡繹不絕的人群往前走。
蘇循天道:「兩位長老,今日有一位長風道人在此舉行羅天大醮祈福法會,銅仁及周邊許多信徒都來赴會,十分熱鬧,咱們正好瞧瞧。」
引勾佬昔年曾遊歷過天下,倒也聽說過羅天大蘸祈福法會,這是道教中最為隆重的法會之一,道家《無上秘要》稱:「三界之上,渺渺大羅」。「羅天」是指三界之上的大羅天,是天外之天,最高最廣之天。
「醮」是道教祭祀三清、四御,五星列宿等天神地祗的一種儀式。以「羅天」為設醮之名,是說請降的神靈數量之多,品位之高,參與醮儀的道士和朝香祭祀的道教徒人數眾多。
不過畢竟不是同道,引勾佬覺得參與別教法會,哪怕只是旁觀,都是對蠱神的不敬,所以從未參加過。如今已經被蘇循天和毛問智領了來,再加上做了長老後心態與往昔有所不同,略一躊躇,便不曾反對。
羅天法會供奉一千二百位尊神,延請了銅仁府周圍所有有道的全真分別主持九大法壇,眾多信徒香客皆來參與,盛況空前。法壇四周人頭攢動,揮袖成雲,主壇就是由近來在銅仁風光無限的長風道人主持的。
此時的銅仁府,還鮮有人知一支生苗部落遷徙到了提溪,即便知道,在這些普通百姓的心中,也不會明白那意味著什麼。更不會覺得這對他們的安寧和太平會產生什麼影響。
長風道人籌措大筆資金辦這羅天大蘸祈福法會,乃是出於王寧的授意,如果依著他的性子,早卷了這筆錢溜之大吉,花光之後再換個地方裝神弄鬼了,奈何現在他在王寧的控制之下,只能乖乖任由擺布。
王寧在全力地神化長風道人,他知道播州的楊應龍、銅仁的於俊亭,俱都是崇信道教的人,所以要傾心打造一個活神仙出來,為他們所用,他所圖的並不是一點點眼前利益,而是有更長遠的規劃,試想他們能隱姓埋名潛伏葫縣那麼久,做什麼事會沒有耐心呢?
長風道人雖然不樂意,可小命捏在人家手上,也只得乖乖聽命。他出場的時候比其他道人都要威風,前方還是十六名弟子開道,身後緊跟著清風、明月兩道僮,甫一出場,眾多信徒弟子便紛紛頂禮膜拜,黑壓壓跪倒一片。
引勾佬眼見這道人一出場便有這般威風,訝異之餘,眸光中便隱隱透出一些羨慕。蘇循天偷偷瞄了他一眼,搖頭晃腦地讚嘆道:「長風道人真是威風,便是咱們銅仁的張知府出巡也沒這般威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