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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略感意外,以花知縣一貫的性格,難得肯擔當一回啊。
徐伯夷講著話,眼角已經捎到他們的竊竊私語,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花晴風趕到林侍郎和李國舅身旁,拱手道:「兩位欽差大人,驛路上有些事情,需要下官去處理一下。雲南正逢戰事,大量軍資過境,下官不敢耽擱,還請兩位欽差恕罪。」
徐伯夷講話結束,適時趕了過來,一聽花晴風這番話,便道:「驛路關乎軍情,固然重要。易俗關乎人心,難道就不重要嗎?何況兩位欽差在此,縣尊身為一縣正印,怎好棄而不顧。」
李玄成聽了,便有些不悅,道:「徐縣丞所言有理,本國舅與林侍郎遠自京城而來,主持今日易俗大典,足見皇上和朝廷對此事的重視,你這位父母官卻不在場,哪有這般道理!」
花晴風道:「欽差大人恕罪,實不相瞞,驛路上……驛路上有一夥流竄的山賊,滋擾地方,打劫軍需,下官不能不去處理啊。」
徐伯夷陰陽怪氣地道:「哦?事關治安,那是葉典史分內之事吧?知縣大人讓葉典史去處理就好了,古語有云:『自為則不能任賢,不能任賢則群賢皆散。』總不能凡事都親力親為吧。」
林侍郎暗暗皺了皺眉,他很不喜歡徐伯夷這種口吻,還沒凌駕於老上司之上,就這般盛氣凌人,不管兩人之間有什麼恩怨,也不該當著別人表現得這般明顯。這種人在他的仕途生涯中看的太多了,哪怕是有些精明能幹,就憑這種心胸氣度,也難成大器。
林侍郎咳嗽一聲,道:「既然事關軍情,確實不可忽略。花知縣,你去吧!」
花晴風鬆了口氣,長揖道:「多謝欽差大人,下官告退!」
花晴風向葉小天深深投注了一眼,葉小天微微點頭,花晴風便領著周班頭轉身離去。
徐伯夷沒有成功地把葉小天調走,令他略感意外。以他對花晴風的心性了解,這位縣太爺不該這麼有擔當才對。不過……就算葉小天留下,問題也不大,他早防著葉小天呢。
他在葉小天手下吃癟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如果能親眼看著葉小天敗下陣去,也未嘗不是一種樂趣。徐伯夷微微一笑,道:「兩位欽差,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第37章 遽生波瀾
兩位欽差在上首坐了,徐伯夷三擊掌,堂上堂下立即安靜下來。徐伯夷朗聲道:「諸位,本縣改土歸流已逾五載,戶籍管理上一直比較混亂,前些日子,還為此生出一場是非,想必大家也都清楚此事。」
徐伯夷目光往眾人一掃,又道:「本縣官員固然有怠乎職守的責任,卻也不無其他方面的原因。諸族百姓名姓的使用過於混亂隨意,毫無規律,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他說到這裡,王主簿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怠乎職守?說誰怠乎職守?這五年他一直是葫縣主簿,戶科大部分時候都歸他管,徐伯夷這次為了獨占功勞,把他排除在外,已經讓他好生不快,如今還想拿他當墊腳石,王主簿如何能忍。
王主簿鐵青著臉色,咬著牙根暗暗冷笑:「樹靠人修,人靠自修。徐伯夷,你還沒爬上高枝兒,就已目空一切,一點私德都不修,也不怕一腳踏錯沒人接著,摔死你個王八蛋!」
徐伯夷意氣風發,繼續說道:「名姓是自己的,可使用它的是旁人,一個好聽易記、朗朗上口的名字,更容易叫人記住你。而父子一脈姓氏始終如一,也可以讓你記住你的先祖,讓你的後人記住你。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起名的意義不就在於此嗎?」
徐伯夷依舊是一口大白話,淺顯易懂。這麼說,這些部落首領們才能聽明白,見台下無人反駁,徐伯夷滿意地道:「下面,我們有請高寨主、李寨主及兩寨十位長老出來,率先改易名姓。
各位,高李兩寨的寨主用的本就是漢家名字,堪為民眾表率了。他們這一次當然不用再次改易名姓,不過,高李兩寨作為我縣最大的兩個部落,還有許多寨民用的名姓比較複雜、混亂且不易記住,今日高李兩位寨主和十位長老就是代表全寨子民來改易名姓的,之後縣裡會派戶科的幹員赴山寨為他們上門造冊登記。」
高李兩位寨主對視了一眼,一起走上前去,每人身後都跟著五位長老。李伯皓和高涯站在人群里,向羅大亨遠遠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安心。
走到欽差座前的高李兩寨主突然不約而同地站住,異口同聲地對徐伯夷道:「徐縣丞,關於易俗改姓一事,小民以為,不宜貿然決定,是否容小民等與寨中百姓再做商量!」
林侍郎和李國舅臉上的笑容刷地一下就不見了,現場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徐伯夷倒還鎮定,只是眉頭一皺,對高李兩寨主道:「兩位前幾日不是親口答應本官,願意響應提倡改易風俗的麼,何以出爾反爾?」
高寨主愁眉苦臉地道:「是小民莽撞了,以為此事甚是容易,所以一口答應下來,誰知回到山寨一說,卻有眾多百姓反對,小民雖忝為寨主,也不過是大家信任,捧出來替大家做點事,怎敢擅專獨斷呢。」
李寨主唉聲嘆氣地道:「老朽的原因與高寨主一樣,哎!明明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大好事,何況官府還有減免稅賦的優待,這些刁民怎麼就不肯接受呢?實在是不可理喻啊!」
徐伯夷笑容不減地道:「呵呵,兩位寨主,這種話你們只好拿去唬弄旁人,官家面前可難免一個欺哄的罪名。上面這兩位你們也看到了,一位是當朝禮部侍郎,一位是皇親國戚,皇上對此事的看重可見一斑,你們不怕龍顏大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