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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羨達憤憤地道:「葉大人,這水銀山本來就是我們楊家的,草民這裡有地契為證,他於福順怎可信口雌黃?還請大人為草民主持公道,讓於家退出水銀山,賠償攻打水銀山時造成的一切損失,並撫恤本寨傷殘的一眾壯丁!」
於福順叫道:「證據?你要證據?那就拿出你們的地契來,上邊可是清清楚楚記載著,這水銀山原屬我於家所有,是我於家當年嫁女,作為嫁妝歸了展家,展家陪嫁到果基家,果基家又作為嫁妝轉給你們楊家的。」
楊羨達道:「沒錯啊,你自己也親口承認了?所以這水銀山現在就是我們楊家的,有錯麼?」
楊羨敏馬上接口道:「這水銀山是我娘親從果基家陪嫁過來的,現在這水銀山就應該是我的!」
楊羨達反駁道:「我是楊家嫡長子!這水銀山既然歸了楊家,就該由我繼承。」
楊羨敏道:「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中原人家,但凡嫁女陪嫁的嫁妝,便是丈夫也無權動用,那是所嫁女兒的私產,由其個人支配,官府律法也一向支持這個規矩。如今我娘要把水銀山送給我,有什麼不可以?」
楊羨達冷笑道:「你也說那是中原規矩了?入鄉隨俗,這裡可不是中原,我貴州習俗,土司嫁女,陪嫁的土地歸夫家所有。既然已經歸了夫家,當然該由嫡長子繼承。」
兩兄弟正吵的不可開交,於福順按捺不住又插了一嘴:「你們兩兄弟一唱一和的做什麼?這水銀山難道已經是你們楊家的財產了麼?真是豈有此理!不錯,我於家當初是把水銀山當成嫁妝陪嫁出去了,可我提溪於家本是銅仁於家的從屬,依照規矩,誰擁有水銀山,誰就要負責向銅仁於家獻納賦稅並聽從調遣。而你楊家屬於石阡府,又是播州楊家分支,能向我銅仁於家盡義務麼?既然不能,我於家當然有權把水銀山拿回來!」
楊羨達哈哈大笑,道:「荒唐!真是荒唐!你說當年?當年還是田氏土司一統兩州的年代,可永樂大帝早已分割兩州為八府,各有統轄,互不從屬,你還提甚麼當年,你是要否定永樂大帝的決定麼?」
於福順怒道:「你放屁!少拿造反來嚇我!思州思南雖分割為八府,但銅仁於家還在,而且是受到朝廷認可的土司,於家的一切財產和權利,自然應該受到保護!」
「好啦好啦,你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半晌也難理論明白。不如這樣,你們都退下水銀山去,各自準備證據,聘請訟師也可,擇日本官再公開審理此案。」
葉小天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心中好不歡喜:「不容易啊,終於把這些空有一身肌肉卻沒甚麼頭腦的傢伙引到打嘴仗的路子上了,只要把他們引到打官司的途徑上來。本官便大有可為了啊,哈哈……」
葉小天正自鳴得意,忽地清清冷冷「嗤」地一聲冷笑傳來,有個聲音揶揄地道:「葉縣丞,你好大的官威啊,我於家好不容易才拿回水銀山,你想讓我們退出去,我們就退出去?」
隨著聲音,人群呼啦啦左右一分,一個青衫公子翩翩而來,發束青蘿帶,淡青軟綢衫,腰束紫穗長絛,下綴羊脂美玉,眉長入鬢,唇白齒紅,手持一柄象牙摺扇,如瓊樹一枝,清秀淡爽。
李經歷微微欠著身走在這青衫公子身側,一雙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也不知是想幹什麼。這兩人一現身,恰似化作人形的東海小白龍領了一頭蛤蟆精來,葉小天心中一奇:「這他娘的又是誰來攪局?」
第49章 現世報
「這個小子居然比我還要俊俏!」
葉小天一見此人相貌便有些心生反感,此前他只見過一個相貌氣質超過他的人,那就是當朝三國舅李玄成。可那李玄成表面上是個謙謙君子,實際上卻是一個偏執陰險的小人。
從此葉小天心中便存了一個印象:小白臉沒有好心眼,但凡生得太過俊俏甚至有些陰柔的男人,一定不是好人。如今這個姓於的小子比李玄成還要俊俏幾分,面如敷粉,齒白唇紅,葉小天對他自然就沒有好感了。
葉小天沉著臉色道:「本官正在這裡審問水銀山爭端之始末對錯,你不曾通稟、未聽召喚,擅自上前打斷本官問話,你可知本官在處就是公堂,完全可以辦你個咆哮公堂之罪!」
李經歷在一旁抻脖子瞪眼睛,仿佛突然從蛤蟆精搖身一變成了龜丞相,不停地沖葉小天擠眼睛,奈何葉小天說罷,目光便像箭一般射向那風度翩翩的美少年,相貌風儀比不過他,不能在氣勢上弱於他,根本沒注意李經歷的眼色。
小白臉呵呵一笑,悠閒地把玩著手中的象牙摺扇,用耐人尋味的目光深深地望了葉小天一眼,悠然道:「鄙姓於,名俊亭。論起輩份來,於福順算是我的侄孫吧。」
這小子頂多也就十七八歲,二十七八歲的於福順居然要稱他為叔公,這個輩份確實大了點兒。不過於福順是於家寨之主,這少年應該只是占了輩份,在於家寨的地位卻未必有多大。
葉小天若要整治那些有身份的寨主堡主們,一旦對方不肯服軟,就很難下得來台,他總不能因此就真的動刀動槍,不要看那些土司們兵甲器仗遠不及大明正式官軍齊備精良,但是他們占據天時人和,又有天塹一般的地利,誰想征討他們都不容易。
當年元朝鐵騎縱橫天下,對南疆土司們的征討也多以失敗告終,最後只好封他們個宣慰使,名義上算是征服了,聊以自慰。大明正統年間朝廷三次發兵征討麓川,前後歷時九年,造成國內窮困不堪,義兵四起,政局為之動盪不安,最後也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