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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葉小天年紀輕,眉眼生得也算清秀,由那雪白的中單領口襯著,倒是一表人才。葉小天踱了兩盞茶的功夫,見那司吏還候在一邊,便擺擺手道:「你去,請張典史來。」
司吏答應一聲,轉身去了。這張典史叫張鑫,是朝廷新委派來的,已經五十出頭,原本在湖廣一個三等小縣做典史,如今平調到葫縣,還是三等小縣,顯見是沒有什麼後台的,現在只是熬年頭等致仕呢。
因此一來,這位張典史倒是沒有什麼野心,尤其是他一來葫縣就聽說了葉小天的幾樁光輝事跡,一連搞垮兩任縣丞這才上位的猛人,據說當朝國舅爺也在他手底下吃過大虧,張典史心中更加敬畏,如此一來,兩人倒是合作愉快,不曾鬧過什麼矛盾。
不一會兒,張典史就匆匆趕到了,向葉小天抱拳道:「大人!傳喚下官,不知有何吩咐。」
這張典史生得很是健壯,雖然是五十出頭的人了,瞧那精氣神兒,頂多也就四十上下。赤紅的一張臉龐,連一點皺紋都沒有,頭髮更是烏黑一片。據他自己講,這是因為他胸無大志,從無苟營之舉,心思單純了,人便年輕了。
或者真是如此吧,張典史還真不大爭什麼,雖然他在官場上混的不如意,卻從無唉聲嘆氣的時候,活得挺樂呵,這和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艾典史、一味鑽營投機的徐伯夷大不相同。
葉小天沖他點點頭,和氣地道:「張典史,你坐吧。」說著把花晴風批轉過來的那份公文遞了過去。葉小天從紅楓湖回來,便正式走馬上任了,迄今已經過了四個多月。秋風吹紅了楓葉,已經進入深秋季節,而他在縣丞的位置上業已幹得遊刃有餘。
張典史看罷公文,眉頭微微一蹙,探詢地問道:「二老爺以為,這批寶物是從我葫縣流入中原的?」
葉小天擺手笑道:「那倒未必。這種事兒,咱們可別往自己身上攬,不過朝廷既然要求嚴查,樣子總是要做做的。」
張典史一聽葉小天這麼說,心裡就有數了,他笑著答應一聲,起身告辭出去,馬上召集三班衙役,開始部署起來。上頭既然有了批示,怎麼也得做做面子功夫,這才能有所交待嘛。
葉小天送走了張典史,微微思索片刻,便脫去官袍,換了一件襴衫,徑直出了衙門。蠱神教派給他的那些侍衛,被他留在府里十個,另外六人全都招進了官府,頂著捕快的名頭,其實只是他的隨從。
當然,這些所謂的「捕快」都不是正役,他招來的人,由他負責發薪水,只要你養得起,招的人越多越好,衙門是不管的。
葉小天快馬加鞭,小半個時辰就趕到了驛站。葉小天過驛站而不入,又往前走了三百多步,便是羅李高車馬行的所在。謝傳風捲款潛逃不知去向後,謝氏車馬行由花知縣委託王主簿主持,把一應財物分別處理給了另外兩家最大的車馬行,常氏車馬行和羅李高車馬行。至於謝氏車馬行的院落和房屋,則由羅李高車馬行給買下來了,光從門面上看,現在的羅李高車馬行在整個驛站周圍是最大最闊氣的。
「二老爺,您怎麼來了?」
一般關係遠些的人稱呼葉小天為葉縣丞、葉大人,只有關係親近、地位又比他低的人才稱他二老爺,意思是葫縣的二把手,地位僅次於縣太爺。
縣衙里這麼稱呼葉小天的除了周班頭、蘇班頭、馬輝、許浩然等人,就只有葉小天籤押房裡的身邊人。不過羅李高車馬行是葉小天的好兄弟羅大亨的產業,所以孫偉暄見了他也叫二老爺。
孫偉暄向葉小天親熱地打著招呼,小麥色的皮膚,一口潔白的牙齒,笑得非常陽光。
高涯和李伯皓兩位少寨主對經營一道本就不擅長,現在又從縣學升去了府學,更不可能在這當少東家了。
本來,高涯和李伯皓兩人只能上縣學,撈個秀才功名就成了。不過他們的老爹如今變成了世襲的長官司長官,他們也就跟著水漲船高,可以繼續「求學深造」了。
他們只要去銅仁府學再熬三年資歷,不用參加科舉,就能拿到一個舉人身份,這是土司家族直系子弟們的特權。而大亨更醉於他的「雜貨鋪」生意,對車馬行興趣不大,再加上妞妞就快生了,更沒精力他顧,所以羅李高車馬行現在已經完全交給了孫偉暄打理。
孫偉暄倒也不負大亨所託,全心全意地撲在車馬行上,把車馬行的生意打理得紅紅火火。如今驛道上少有人不知道這位為人四海、豪爽仗義的「孫大哥」。
這樣一來,孫偉暄主要的事情就是代理三位東主與各路行商客旅打交道,自然不宜總是親自出車。葉小天腳下不停,一路登堂入室,一邊對孫偉暄道:「你來,我有話問你!」
羅李高車馬行的客廳十分廣大,雖不精緻,卻有種草莽的豪爽味道。孫偉暄隨著葉小天進了客廳,親手為他斟上一杯茶,葉小天坐在上首,對孫偉暄道:「偉暄,我這次來,是有件事情問你。」
孫偉暄和他是極熟的人了,也不用他讓座,自在下首坐了,認真地望著葉小天,葉小天轉動著茶杯,沉吟道:「你在驛道上有些年頭了,從一個車把式混到今日的仁義大哥……」
孫偉暄欠了欠身,意示不敢當。葉小天道:「這驛路上的彎彎繞繞,只怕沒有你不清楚的了。所以,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請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