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頁
葉小天還沒說話,眾監生已經憤怒欲狂了,一個監生跳將出來,指著李國舅的鼻子罵道:「李玄成!你好卑鄙!好無恥!你買兇殺人,還要反咬一口,葉大使不惜自殘也要陷害你?什麼仇什麼怨?」
另一個監生緊接著跳出來,悲憤不已地道:「葉大使傷勢極其嚴重,郎中言道,險險便有性命之危,天下間會有人不惜生命,就只為陷害你麼?你說,葉大使跟你什麼仇什麼怨!」
「太無恥了!」
「太卑劣了!」
「太不要臉了!」
「天吶,任由此等小人猖狂,公道正義何在!」
眾監生義憤填膺,紛紛破口大罵。李國舅被罵的百口莫辯,心頭一陣寒意升起:「此人當真可怕,心思深沉,果決狠辣,為了陷我於不義,竟不惜使出這樣的手段,我說什麼也是沒人信了,只怕皇帝和太后也……」
眾監生越罵越是熱血沸騰,正義感瞬間爆棚,他們呼喊著撲了上去,紛紛大呼道:「玄成玄成,惡貫滿盈!國舅國舅,無藥可救!李賊不去,綱紀不興!肆虐江南,荼毒金陵!把這奸賊趕出金陵府!趕出金陵府!」
眾監生一擁而上,李玄成怒不可遏,雙拳一攥,就要迎頭反擊,顧三爺窺個空檔衝過來,一把抱住李玄成,叫道:「國舅爺,不能再打了,群情洶洶,說也說不清楚,暫避為上!」
顧三爺拖起李玄成就走,早有幾個監生眼疾手快,搶先一步衝到階上,擋在侯府門前,手挽著手兒,慷慨激昂地高聲大叫起來:「李賊滾出金陵府!李賊滾出金陵府!」
顧三爺見勢不妙,趕緊一拖李玄成,落荒便走,眾監生一見倍感鼓舞,當即發揮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吶喊唾罵著追了上去。葉小天輕咳一聲,低聲對毛問智道:「追上去!」
葉小天誠心要把這事兒鬧得滿城風雨,當下就由毛問智、華雲飛等人抬著,趴在門板上,依舊做慷慨就義狀,一路追了下去。
李國舅先是沒有反應過來,被顧三爺拉著一溜小跑,及至跑到了大街上,他已經跑出這麼遠了,想停住也不可能了,只得含羞忍辱、咬牙切齒,在眾多行人詫異驚奇的目光中放開雙腿狂奔起來。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許多監生提著袍裾,一路追趕,一路喊著口號:「玄成玄成,惡貫滿盈!國舅國舅,無藥可救!把李賊趕出金陵府!父老鄉親們,把李賊趕出金陵府啊。」
再後面,華雲飛和毛問智、老張老王四人邁開大步,抬著目不斜視,一臉剛毅,兩眼深邃幽遠目視前方的葉小天緊追不捨,之後又有兩個明眸皓齒、俏臉含霜的姑娘緊緊相隨。
如此一幕,當真前所未見,許多行人好奇心起,馬上甩開雙腿追了上去,一些剛從巷弄里走出來的百姓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麼事,就見許多百姓拔足飛奔,馬上也甩開大步加入其中,一時間,尾隨的百姓似滾雪團般越來越多,到最後匯成一條長龍,浩浩蕩蕩約有里許,真是好不壯觀!
※※※
一行車隊風塵僕僕地進了南京城。一位身著布袍的三旬壯年人一提馬韁,劍一般的眉毛向街上行人一掃,回首對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車中坐著的老者低聲道:「大帥,咱們既要在金陵多停留些時日,可去館驛住下麼?」
車中一位貌不怒自威的老者沉聲道:「算了,找家客棧住下吧,老夫不想讓人知道我到了金陵。」他沉默片刻,又道:「金陵的知交故友也一概不要知會,老夫只想在此安靜地歇歇。」
那壯年人低聲道:「是!」
車隊繼續前行,兩旁各有一列灰袍騎士,雖然皆著布衣,但個個腰杆兒筆直,既便是經過了長途跋涉,依舊銳氣逼人,這等風範,一看就是行伍出身,而且訓練有素。
在老者所乘的那輛車子後面,還有一長排車子,先是幾輛明顯是載著家眷的車子,再接下來就是裝載著行李的馬車了,裝行李的馬車上也坐著一些人,大多是家僕和丫環。
最後一輛車上裝滿了行李,在邊角的縫隙里,擠坐著三個姑娘,水舞坐在最邊上,身子半傾於外,只能用手緊緊地抓著捆綁行李的繩索,要不然就會摔下去。
她這一路飽受排擠,戚帥手下的親兵、家僕和丫環們都把她視為害得戚帥遠調廣州的罪魁禍首,對她沒有一點好臉色,吃是殘羹冷湯,睡是炕角地鋪,便是行路也受人欺負。
進了金陵城,道路平整好走了,已經走得兩腳水泡,實在痛苦難耐的水舞才爬上車子歇歇腳兒,一旦遇到道路顛簸的所在,她只能半個屁股坐在車上,那是根本坐不住的,只能跟車步行。
兩個丫環坐在行李包上,嘰嘰喳喳地議論了幾句金陵風物,其中一個丫環忽然扭頭轉向水舞,冷冷地道:「哎,聽說你家就在江南?」
水舞沒料到她會和自己說話,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忙道:「我本住在靖州,並非金陵。」
那丫環道:「嗨,反正都是江南,能有多遠。」
水舞澀然道:「靖州那裡,如今我已沒有親人了。」
那丫環道:「是麼?你不是說還有一個兄長?」
水舞初到薊鎮時,與這些戚府的丫環關係還算不錯,她們問起水舞來歷時,水舞曾說過幾句,而葉小天就是她口中的那位兄長。此時聽來,卻是百般滋味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