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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心中浮起一抹不祥的預感:「花知縣……不會交權交的如此徹底吧?」
花晴風訕訕地解釋起來:「葉典史,雲南戰端一開,大量軍資便要通過本縣運輸。徐縣丞自告奮勇承擔保障驛路運輸的責任。本縣覺得,徐縣丞身為本縣副手,出面擔當重任也是理所當然。
若是本縣承擔這個責任,固然也沒有什麼不妥,只恐徐縣丞與王主簿心生不滿,一旦從中掣肘,貽誤了軍機,本縣個人前程事小,天下和黎庶為之遭殃事大,兩相權衡,本縣只得應允了。
誰料,那徐縣丞便因此逐步掌握了人事調動之權,之後又要插手財政,本縣本待不允,可徐縣丞卻以保障驛路通暢為由再三相迫,當時兵部也一再派人督促,務必要本縣確保驛路通暢,本縣……本縣只得以大局為重……」
葉小天聽了半晌無語,一個主官,最重要的權柄就是人事權和財權,這兩樣權力都放手了,人家不鳩占鵲巢才怪。花知縣還真是垂拱而治,無為而治的典範,極品!真是極品吶!
葉小天沒好氣地問道:「下官聽說大人您博覽群書,卻不知大人可曾聽說過大禹治水的故事?」
花晴風一呆,道:「葉典史說的可是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典故?」
葉小天翻了個白眼兒,道:「昔年大禹就是以治水為由,逐漸控制了人力、物力和財務,最終架空了舜帝,逼他禪位於己,並且把他流放蒼梧之野,最終死在那裡。」
花晴風臉上浮起一抹氣惱的紅暈,駁斥道:「那都是野史傳聞,非正史典籍,不足為信。」
葉小天冷冷地道:「大人您正在重複野史故事。至於那聖賢所言,哈!哈哈……」
眼見二人爭執不下,蘇雅忙插口道:「老爺,葉典史所言不錯,死難者家眷是務必要儘快予以撫恤的。關於撫恤的款項,可以用縣衙的名義出,由妾身來墊付,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儘快把老爺的財政權和人事權拿回來。」
葉小天看了眼雅夫人,有些訝異、有些欽佩,蘇雅能有什麼錢來墊付?花知縣都混到這個份兒上了,給夫人的月錢怕是也沒多少,雅夫人能動用的只能是她的嫁妝。
女人的嫁妝是娘家陪送,夫家和丈夫都是無權動用的,女人這筆私房錢是她出嫁後的一筆重要保障,而今她竟動用了自己的儲蓄。真是「好漢無好妻,賴漢娶花枝」,花神龜居然娶了一位這麼賢惠的好妻子。
花知縣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地對雅夫人道:「夫人,愚夫無能,連累你了。」
雅夫人嗔怪道:「夫妻本應相濡以沫,休戚與共,老爺何必說見外的話。」
葉小天贊道:「夫人說的極是,如果夫人能出錢先安撫了死難者家屬,也就定了役夫們的心。待縣上有了錢,再還給夫人就是。這件事關乎人心向背,不能不辦。而這第二件事,只要辦了,便可如夫人所言,順利拿回該由縣尊掌握的人事權和財政權了!」
花晴風精神一振,忙道:「葉典史有何妙計,快快請講!」
葉小天道:「百姓們怨聲載道,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驛路坍方。山路奇險,偶爾出現事故在所難免,當年為了開闢這條驛路,就不知死傷了多少人,如今護路也是如此,況且前方戰事緊急,驛路維修頻繁,無論風雨都不能延誤,出現事故更是尋常。
百姓們憤怒的是,因為戶科薄冊管理混亂,造成役夫點選不當,有些人服役超過了今年該盡的服役次數,有的人卻被忽略了過去,一直安閒地待在家中。雖然說役夫的選擇與發生事故之間並沒有直接關係,可我們不能要求悲傷之中的死者家屬能夠如此理智地去考慮問題。所以對相關的責任人,必須要予以嚴懲,方可平息民憤。」
花晴風的臉色凝重下來,道:「那麼,葉典史的意思是?」
葉小天臉色一冷,道:「戶科全體胥吏,都要受到懲處,至少罰俸半年!身為戶科司吏的李雲聰,必須罷黜職務。而主管戶科的是王主簿,大人要向布政司衙門彈劾他。還有……」
說到這裡時,花知縣的臉色就已難看之極,一聽還有,更是心驚肉跳,葉小天卻毫不在乎,繼續道:「徵用役夫出了差錯,徐縣丞知不知情?差役只管按戶科提供的簿冊找人,不會理會太多,但是這些被錯選出來的役夫們被帶到驛路上時,不會向守在那裡的徐縣丞申訴?
如果他們申訴過了,而徐縣丞既不向大人您反映,也不及時糾正錯誤,及至出了事故,卻把責任一股腦兒地推在大人身上,那徐縣丞就難辭其咎,此時一旦查明,也要彈刻。還有就是大人您自己了……」
花晴風艱澀地咽了口唾沫,道:「本縣又怎麼了?」
葉小天道:「大人身為一縣正印,轄內出現這些問題,自然也難辭其咎。大人應該主動上書自劾,向朝廷請罪。同時表明為了將功贖罪,立即親自上驛路主持修繕事宜!」
雅夫人聽到這裡已是眉飛色舞,興奮地贊道:「好呀!如此一來,連削帶打,既削了他徐縣丞、王主簿的威風,又把人事權和財政權抓回了手中,一石二鳥,當真妙計!」
雅夫人興奮地看向花知縣,一看花知縣的臉色不覺一怔。花知縣臉上全無半分喜色,倒是一臉憂心忡忡的模樣。蘇雅奇怪地道:「老爺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