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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在回信中告訴荊鵬:「聽其自便!」
從那以後,他和蒯鵬又沒了交集,葉小天和當初在金陵結識的那些朋友大多也都沒了聯繫。實在是因為交通太不便利,總不能輾轉千里,跋山涉水地送一封信去,就只為了問一聲好吧。
所以,葉小天竟不知道荊鵬已經離開南京,成了重慶府千戶所的千戶,荊鵬也只知道這位老友還在貴州做官,隱約聽說已經調出葫縣,高升銅仁府了,餘外並不了解。
荊鵬乍見老友,歡喜異常,他拍了拍身上沾著的草梗,一邊把葉小天和馬千乘往正院正房裡讓,一邊詢問彼此經歷。這些說來話來,但要簡短卻也能很快讓人有個了解。
荊鵬本來是錦衣百戶,錦衣衛雖屬於軍隊系統,但一向地位超然,並不能以尋常軍人視之。
荊鵬的老爹在任上過世了,他老爹有個死對頭,這對老冤家年輕時候是一起進的錦衣衛,這一輩子都在爭,那人始終被他爹壓了一頭,無論怎麼升遷,荊鵬的老爹始終高他一品半級。
蒯鵬他爹並不是個善碴兒,何況明擺著你退一步就得被人踩到你頭上去的情況下,他也不可能讓,如此一來,打壓、遏制對手的手段和伎倆還能少得了嗎?
那老對頭被他老爹壓了一輩子,憋屈的都快心理變態了,如今好不容易揚眉吐氣,還能不報復在老對手的兒子身上?這一來,蒯鵬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蒯鵬原本胸無大志,只想著倚仗父祖餘蔭,在金陵府做個太平官,好好地當他的紈絝子弟,卻不料竟攤上這麼一檔子事兒,紈絝子弟當不成了,太平官也當不成了。他原來有做高官的父親照料出出入入是什麼模樣,現今整天被人拿捏短處,那種心理落差尤其難以承受。
蒯鵬激怒之下,甚至想去找那對頭上司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虧得妻子再三勸解,蒯鵬終於忍了心頭惡氣,主動請調離開錦衣衛到其它衛所任職,徹底離開錦衣衛系統。
如此一來,那對頭倒不好不依不饒了,本來嘛,被人家老子壓了一輩子翻不了身,那是你本事不行。現在報在人家兒子身上就已落了下乘。現在人家服了軟,你沒有窮追猛打的道理。這種競爭說到底還是職場競爭,沒必要真鬧個你死我活。
於是,那老對頭也就不再找他麻煩,任由他調走了。蒯鵬在錦衣衛時,那百戶官只是個虛職,只管每月拿薪俸,其實沒什麼實權,但是出了錦衣衛這身份含金量還是蠻高的。
兵部斟酌來斟酌去,最後把他調到了重慶府。他來此已經兩年了,去年剛剛升的副千戶,只是因為那正千戶姓傅,底下人不管怎麼喚他這個副千戶都嫌彆扭,所以才籠統稱為千戶。
葉小天聽的開懷大笑,也把自己調離葫縣後的種種遭遇對蒯鵬說了一遍。他二人是一邊走一邊說,自然不能時刻盯著蒯鵬的臉色聽他說話,所以葉小天根本沒有注意到述及某些事情時,蒯鵬的神色有些古怪。
這千戶所里連著五進的院落,荊鵬的家宅在最後一進。他這個衛所,是世世代代父子傳承沿襲存在的衛所,所以衛所兵實際上都變成了民兵,平日務農,定期訓練,戰時為軍,其眷屬自然也都住在這裡。
一進這最後一進院落,生活氣息就陡然濃厚起來。院子裡扯著幾根繩子,上邊琳琅滿目晾曬的明顯都是尿布和小孩衣裳。如果是下人房裡有孩子,是不會在主家院子裡這麼大模大樣地晾曬的,那麼……
葉小天心中一動,訝然看向荊鵬:「我說老蒯,你小子動作夠快啊,這連孩子都有了。」
蒯鵬嘿嘿憨笑,葉小天打趣道:「是兒子還是丫頭啊,要是年歲相當的話,咱們兩家可以訂個娃娃親,哈哈……」
蒯鵬道:「是兒子,淘著呢。葉兄府上現在有幾個孩子了。」
葉小天想了一想,悲從中來,就只一個女兒,還得隨她媽姓,葉氏家族幾時才能開枝散葉,聞達天下呀!我得抓緊時間,多多造人兒才才。
葉小天搖頭嘆道:「現在是比不得你老蒯,等我加把勁兒,後來居上便是。」
蒯鵬哈哈一笑,往正廳里瞄了一眼,隱隱有些鬼祟,隨即便殷勤讓客:「來,葉兄,馬老弟,請請請,先請廳里坐,院裡亂。」
蒯鵬把二人讓進廳中坐了,揚聲喊道:「小紅,小紅,上茶啦。」
蒯鵬喊了兩嗓子,不等回答,便搓著手對葉小天笑道:「小紅那丫頭,是一個老軍頭家的姑娘,粗枝大葉的,也不是個會侍候人的姑娘。得嘞,我去張羅一下吧,昨兒個在草場上網了十幾隻雀子,正好炸了下酒。」
「我就知道你好這口兒,雀子都給你拾掇完了,就等下鍋呢!」隨著聲音,一個女子笑盈盈地邁步進了大廳:「今兒你又請了哪幾位兄弟回……」話猶未了,那女子目光一轉,突然看到葉小天,登時呆在那裡。
月白的衫子,蔥綠的裙兒,腰間系一條碎白花藍底的小圍裙,雙手袖管兒挽著,比起以前的婉約清麗,稍顯豐腴了一些,但臉上的血氣更顯健康了,原本的柔美也被利落幹練的氣質所取代。
葉小天緩緩站起身,看著她,她驀地退了一步,俏臉有些發白,訥訥地喚了一聲:「葉大哥」。
蒯鵬有些緊張無措,但他咬一咬牙,還是大步趕過去,勇敢地攔在她的前面,對葉小天道:「葉兄,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