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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宇倒了杯水,咕咚咚地喝下去,又喜氣洋洋地道:「妹子女中諸葛,端地了得,帷幄之中巧妙運籌,便造就了一位新的顯宗之主!」
寧珂依舊伏在欄上,恬靜地看著兄長放下水杯,抹去嘴邊的水漬,輕聲道:「你覺得,是咱們獨孤家成就了二郎?」
獨孤宇洋洋得意地道:「難道不是?」
「不是!」
寧珂輕輕直起纖腰,秋陽掠過她黑的頭髮、白的肌膚,亮麗照人。
「我們為什麼不選別人?因為別人沒有這個資格!阿兄,這是人家自己的本事,不是誰都能成為這個人的!他具備所有這些條件,我們只是把這些潛在的條件激發出來,讓所有人都想起來,他就是最合適的那個人罷了。這就像……」
寧珂歪著頭想想,調皮地一笑:「就像一位大族長要分家產,族中兄弟爭得你死活,誰也不讓。還有許多親戚朋友,都想著要幫著與自己最親近的那個人多分些好處,如果就這麼爭下去,很可能整個家族分崩離析,大家一起完蛋。
可是卻有這麼一個人,他的威望、名聲、地位,和與這戶人家的關係,足以讓他成為那個最好的調停人,而且所有的人也都服氣他,只是他沒有想做這個和事佬,正吵得不可開交的人也沒想到他。而我們……偶然想到了!」
寧珂今天的精氣神兒比較飽滿,說話清晰有力,而且很悅耳。
她接過哥哥遞來的水杯,秀氣地潤了潤喉嚨,繼續說道:「二郎就是這個人,他的出身讓女皇放心;他與武氏的密切關係,使得可能的最大一股阻力,會成為最贊成他來做這個調停人的力量;他在南疆出生入死,與各方酋領結下的友情,使得他們信任他,願意接受他的安排。他與隱宗早就結下的密切關係,使得各大世家信任他。如此種種,註定了這個人選只能是他,我們就算有再多的計策,如果那個人不是他,也根本不可能成功!所以……」
寧珂凝視著兄長,認真地道:「千萬不要認為,是我們造就了他。如果你覺得這是我們對他的一種恩惠,那我們早晚會失去他的友誼!」
獨孤宇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仔細想了半晌,鄭重地點了點頭:「嗯!我明白了,我們只要把自己永遠擺在一個朋友的位置就好!」
寧珂欣然點頭。
獨孤宇道:「我本來覺得,各方力量都按捺不住了,這時我們獨孤家反而不妨躲到後面。如此說來,我該馬上去見見楊帆,看看能給他提供什麼幫助才是……」
寧珂微微一怔,臉色有些變了。她的臉色本就白皙,這一失色,精緻的小臉仿佛連隱藏在肌膚下面的筋絡都看得清楚:「二郎受傷了?」
獨孤宇道:「沒有吧……如果有傷也是輕傷,倒是他的妻子,被盧賓宓派人擄走了。嘿!這盧賓宓還真是喪心病狂……」
「什麼?」
寧珂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身子禁不住搖晃了一下,獨孤宇趕緊起身將她扶住,吃驚地道:「妹子,你怎麼了?」
寧珂氣惱地道:「你……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不說?」
獨孤宇茫然道:「這件事,很重要麼?」
寧珂恨恨地甩開他的手,嗔道:「妻子被人擄走,這事還不重要?」
獨孤宇不以為然地道:「大丈夫建功立業,女人嘛……」
迎著小妹憤怒的目光,獨孤宇搓了搓手,訕訕地有些說不下去了。
這時,有人在門口稟報:「阿郎!」
獨孤宇扭頭一看,見是自己的貼身隨從,問道:「什麼事?」
那人道:「剛剛收到消息,楊帆殺到興寧坊,把盧家砸了!」
「什麼?」
獨孤宇嚇了一跳:「他……他帶兵去的?」
那人道:「單槍匹馬!哦,對了,他還帶了兩位姑娘,其中一位是公孫世家的大小姐。」
寧珂目中泛起一抹異采,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起,卻抑不住那漸漸上翹的曲線。
獨孤宇喃喃地道:「楊帆……楊帆……不成,他要惹大禍呀,這事兒一旦張揚開來,傳到柳府君耳中,只怕要壞事……」
話音未落,又有一名隨從匆匆跑到門口,抱拳稟道:「阿郎,楊帆怒闖盧府,隴西李老太公聞訊趕去阻止了。」
獨孤宇鬆了口氣,道:「謝天謝地,差點兒被他把事情搞砸了,為了一個女人,他至於麼……」
那侍衛又道:「可是李老太公沒攔住他,楊帆……又去砸第二家了!」
獨孤宇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寧珂再也繃不住那抿緊的嘴唇,雪白的臉蛋上也浮起了一抹血色。
……
十幾個鮮衣怒馬的大漢簇擁著一輛駟馬高車趕到靖安坊盧家,駛到照壁前面戛然而止。
車子還沒停穩,李老太公就從車子裡鑽出頭來,揮舞著手臂道:「攙我下去!攙我下去!那個愣頭青、渾小子在那裡,這回務必得給我……」
李老太公說話到一半兒,突然收住了聲音,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
兩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兒剛從照壁後面繞出來,一人拄著一個拐棍兒,氣喘吁吁,滿面怒色。這兩個老頭兒一個是太原王閥閥主,一個是滎陽鄭閥閥主。
李太公奇道:「你們兩個老東西怎麼來了?楊帆那個混帳東西呢?」
鄭老太公沒好氣地揮舞了一下拐棍兒,道:「老夫沒趕上,你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