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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那車上下來的女子一個個俱都粉面潮紅,額頭帶汗,這一路她們不敢打起車簾,裡邊密不透風,四下堆的又全是織錦,如何不覺悶熱。
侯思止蓄藏了大量織錦,為何便如此慌張呢?
原來,此時金銀雖然貴重,卻還不具備貨幣功能,人們購買一般比較廉價的貨物就使用銅錢,大額的支付則使用絹布、絲綢、錦繡之物。它不僅可以裁成衣服、繡成鞋面、還充當著大額貨幣的作用。
這幾種貨物之中,尤以錦為重。錦,金也。其價如金,故字從金帛。如果豪富人家都蓄積錦繡,致使市場沒有貨幣流通,通貨緊縮,所以朝廷嚴禁民間蓄錦,一旦發現,必有極嚴厲的懲罰措施。
如今王孝傑在西域打仗,武三思修興泰宮、三陽宮、建天樞,戶部捉襟見肘,到處籌措錢財,急得戶部尚書都快上吊了,隔三岔五他就到政事堂哭窮,哭得李昭德直上火。
李昭德是政事堂「首席執筆」,不可能把這件事推給戶部,自己袖手不理,不管是西域兵事還是為皇帝建功德天樞和游賞山水的兩處行宮,都絕對耽擱不得,出一點岔子,他這個宰相就不用幹了。
因此,就在本月月初,朝廷剛剛下了一道更為嚴厲的政令:「民間蓄錦者,殺無赦!」
這道政令一下,許多人家不敢再蓄錦繡,市場上多了大量的「流通貨幣」,這才把行將崩潰的大周經濟緩和下來。可是厚利所至,總有人膽大包天,侯思止就是一個。
眼看著物價飛漲,作為一般等價物的錦繡價格也是節節攀升,他如何捨得出手?這幾車錦繡,他在庫房裡多放幾天,就能多買幾畝田地。
如今王弘義被抓,楊帆在推事院裡又摞下那番狠話,侯思止越想越不安,便想把家中所蓄的錦繡轉移到鄉下,他也擔心已經引起楊帆的注意,所以這三天來每天都讓妻妾們駕車出城一趟。
一連三天,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這才把家中蓄藏的錦繡搬上車,可這侯思止只是一個賣餅的小販出身,他那些心機哪裡比得了這些從各州府縣層層提拔上來的刑部公差,這些人可都是刑捕高手,那車子是輕車還是載滿了貨物,這些公人只是掃一眼車轍就能判斷出來,而侯思止對這個大破綻卻一無所知,今天終於中了楊帆的「引蛇出洞」之計。
足足四大車的織錦,價抵萬金,面對這麼多的贓物,金吾衛、洛陽府和那位監察御史都面露難色。金吾衛和洛陽府實在是不想得罪御史台,尤其是剛剛有三位宰相被貶官,宰相都能被御史台拿下,何況是他們?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若說就此放侯思止一馬,這個責任他們同樣擔不起。一旦有人把這件事說出去,從而傳到哪位想要多管閒事的朝廷大員耳中,他們就有玩忽職守之責。那位監察御史就是御史台的人,面對這般情景更是臉色鐵青。
幾方面的官員暗自撓頭,他們都希望別人先開口,不管是放侯家的車駕出城,還是交付有司處置,只要有人牽頭,他就可以把自己摘出去,人同此心,一時竟出現了極怪異的一幕,幾方面的人都佯裝極認真地檢查那些被查獲的錦緞,磨磨蹭蹭的誰也不提該如何處治,私下裡卻分別派人急急去通知自己的上司來收拾殘局。
不一會兒,洛陽尉唐縱率先趕到,一見這般情景他也大為撓頭,如果這事只有他的人看到了,那便網開一面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還能籍此舉動巴結御史台,可是現在有這麼多人看著,他斷然不肯背負這個責任。
唐縱趕到於事無補,只是在他的吩咐之下,把四輛車子趕到了路邊,免得影響其他人進出,車子剛挪到路邊樹下,侯思止也聞訊趕來了……
第0483章 一箭雙鵰
侯思止趕到定鼎門,一見現場情形,心中便暗自驚慌,惱恨之餘再去尋那撞了自家車馬的驚牛主人,那個闖了禍的「百姓」早已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幾輛裝滿錦繡的車子上,溜之乎也了。
侯思止無奈,只好強裝出一副無所謂的笑臉,走上前去對唐縱拱了拱手,道:「啊!唐少府,實不相瞞,這些織錦乃是本官上個月納九夫人時,同僚好友們饋贈的禮物,數量太多,超出了朝廷規定的藏錦數量。
本官監察百官,為國執法,豈能知法犯法,蓄藏織錦呢?正想著要把這些織錦發賣了,只是我那夫人不知從哪兒聽說,洛陽織錦不及揚州價高,婦道人家貪圖小利,就想著把織錦轉運到揚州發售。
嗨!就這麼著,夫人輾轉找到了一位綢緞商人,許了他些好處,請他代為運至揚州出售。誰想竟給你唐少府惹下偌大的麻煩,慚愧、慚愧啊。唐少府,還請看在本官的薄面上高抬貴手,呵呵……」
唐縱聽了,臉頰頓時抽搐了幾下。
這些織錦要運到揚州發售?你他娘的要運到杭州發售你不走水路走旱路,還用幾輛牛車運去,這要猴年馬月才能到啊?你搭得起這人工錢麼?再者說,你一輛車裡塞了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一個個悶得香汗津津的,莫非你侯御史還兼做人口販子不成?
好吧,就算這兩個理由勉勉強強說得過去,可是你說揚州織錦比洛陽織錦價格還高,這麼說還有天理麼?難道那絲綢織錦的產地,反倒比外地賣的價格更高?這番話連鬼都唬弄不過去呀!
「唐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