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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道:「大娘放心,我跟寧姐還有橋哥兒,雖非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可這份情意卻不是假的,我們會相互扶持、相互照應的。以後,我們不管誰富貴發達、不管誰窮困潦倒,這份情意都永遠不會變。寧姐,橋哥兒,你們說是不是?」
馬橋聽到楊帆這番話,眼中埋藏的一層疑慮像清晨的霧霾一樣被驅散了,他重重地點一頭,道:「對!不管咱們今後變成什麼樣兒,始終是好朋友、好兄弟!」
說著,就涎起臉,對江母道:「小帆喝湯,我來吃肉吧,反正這肉味兒都燉出去了,柴得很,不吃可惜了的。」
江母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呀,就知道吃!喏,拿去,把肉撈出來。唉,瞧這屋子裡亂的,大娘和寧兒幫著拾掇一下。這男人吶,家裡頭要是沒個女人照應著……」
說到這兒,江母忽地想起楊帆的準新娘子剛跟人跑了,不由自悔失言,趕緊悶頭幹活,不再言語。這時候,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這裡是楊帆的家麼?」
話音未落,門就已經被推開了,一個女人邁步走了進來。
馬橋抬頭一看,不悅地道:「哎!這位大娘好沒道理,怎麼不經主人允許就撞進來了。」
那女人一聽,臉頓時就拉長了,朝他翻了個白眼道:「什麼大娘,誰是大娘?老娘還是位姑娘!」
這位還是姑娘的大娘大概有三十三四歲年紀,身材有些豐腴,模樣還挺耐看的,細皮嫩肉,只是薄唇微勾,杏眼微挑,怎麼看都有一種跋扈之氣。她穿著一身青衣,從髮式上看,也確實是未婚的姑娘打扮。
這位青衣姑娘看看一旁的江母和江旭寧,瞪起眼道:「不是說楊帆獨身一人,沒有親人家眷嗎?你們是誰?」
江母不知這女人是何來路,便解釋道:「哦,我們是小帆的鄰居,小帆受了傷,我們過來幫忙照顧一下,這位姑娘是?」
這時楊帆也把湯碗放到了一邊,看著這位自稱姑娘的大嬸,有些疑惑地問道:「我就是楊帆,姑娘是哪位?」
那位青衣姑娘繞過江母,看見楊帆坐在榻上,登時唇角一抿,眉梢一順,換了一副開心的模樣,那聲音都透著一股子膩人的甜:「這位就是楊家二郎了吧?啊!還好還好,雖然頭髮燎壞了,可是卻沒灼傷了皮膚。哎喲,這是傷著哪兒了?不要緊吧……」
姑娘一面說,居然就動手動腳地想要替他檢查起來。楊帆莫名其妙,連忙躲開這位自來熟的大嬸,問道:「姑娘是什麼人?」
青衣姑娘笑道:「奴家名叫彩雲,我家主人聽說二郎受了傷,特意讓奴家帶了醫士來給二郎瞧瞧。」
唐朝時候,做醫生的被稱為大夫、醫師,到了五代末,北方仍稱大夫、醫師,南方則開始稱為郎中,到了宋代就被稱為醫生了。這個時代,做醫生的稱為大夫、醫師就沒有錯,但是能被稱為醫士的,則必定是在醫道上有所建樹的人,不說是杏林國手吧,也得是響噹噹的一方人物,對方竟然請了一位醫士來,足見對他的重視。
楊帆一愣,訝然道:「不知姑娘的主人是哪一位,素昧平生的,何以延請名醫,為在下療傷呢?」
彩雲雙眸一飛,笑靨如花地道:「我家主人是楊郎中家族裡的一位遠房長輩,二郎冒險入火救人,雖然不曾救得郎中出來,可是此等行為我楊家還是感念在心的,那劉管事只以一萬錢相酬,家主人聽說之後很是不悅。
楊郎中雖然不在了,可楊家還在,如此薄情寡義之舉豈能出自我楊家之手?因此上,我家主人才延請名醫,叫奴家領來,先為二郎診治一番,家主人正忙於為郎中處理後事呢,等喪事辦妥還會親自登門致謝的。」
彩雲說罷,就像一隻喜鵲似的飛出去,站在門口喜滋滋地叫:「姜醫士,快請進來。」
楊帆和馬橋面面相覷,江旭寧在一旁歡喜地道:「難得,這楊家的遠房長輩倒是個明事理懂人情的,要是他們楊家對小帆不聞不問的,還真要叫人戳脊梁骨,以後怎麼在修文坊里住下去?」
楊帆暗暗一蹙眉,「心中總覺得那個叫彩雲的婢子所言有些不盡不實,楊家的一位遠房長輩,如此愛惜楊家名聲,為了不致叫人說他楊家寡情薄義,就主動延請名醫上門為他診治?他這麼做就不怕楊家不痛快?」
「難道有人對我起了疑心,尋個藉口查我的傷口?」楊帆暗暗戒備起來。
院門兒外面停著一輛馬車,隨著彩雲姑娘的一聲喊,從車上走下一個圓領大袖的青袍老者,頭戴湖絲幞頭,頜下一縷長髯,風度翩翩,儀度不凡,緊接著又從車中走下一個小廝,挎著一口藥匣,在兩個青衣小帽的家丁陪伴下走進來。
那老醫士乃是洛陽城裡有名的醫生,姓姜名業淳,在杏林中很有些名望,綽號就叫「妙手回春」。只是這位郎中唯利是圖,如果你沒有錢,就算你馬上要暴死在他家門口,而他只要伸一根小指就能救你的命,他也是絕不出手的,因此醫德有虧,所以聲譽一向不大好。
不過,這位姜醫士一身醫術確實極高明,平素一向出入的都是豪門大宅,如今鑽進這麼低矮的小屋,姜大醫士很是有些不情願,他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用手帕掩了口,睥睨著房中眾人。
楊帆暗暗提著小心,說道:「有勞先生了,在下只是中了一刀,受了些小小的外傷,如今已經敷了藥,無需再診治的。彩雲姑娘,還請回復貴主人,就說足下好意,楊某心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