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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傑病體很是虛弱,叫人在背後墊了靠墊坐起來,說話依舊很吃力,不過他也不需要說太多話,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憑他的身份資歷、憑他四朝元老的廟堂地位,就沒有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眼見廬陵王無恙,狄仁傑或許是放下了心事,心中歡喜,居然多說了幾句話。雖然他的聲音很輕微,說的也只是見到廬陵王時該有的一番禮儀用語,狄光遠聽在耳中還是激動不已,他以為廬陵王安全歸來的喜訊讓老父大喜之下病情已經有所減輕了。
今日這場晚宴的規格當真不小,此時已經是三個王爺、三位宰相、一位公主、一位郡主,龍門山上當真是皇親國戚、權貴重臣,濟濟於一堂了。
只不過,大家來的都很匆忙,酒席宴上既沒有歌樂,也沒有舞蹈,堂上眾人各懷鬼胎,廊下侍衛劍拔弩張。廬陵王據說是兩胯磨腫了,走路都困難。武承嗣成了癆病鬼,時不時就要咳幾聲,狄仁傑連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這酒宴的氣氛又怎麼好得起來。
武三思和武承嗣在狄仁傑到來之前,就已確認廬陵王的身份,此時連廬陵王一黨最重要的人物狄仁傑都強拖病軀上山保駕,他們心中更是再無懷疑。目的既已達到,又沒有機會下手,他們就沒有興趣繼續飲宴了。
武承嗣現在只想早些離開,以便與武三思商量一個對策。苦捱半晌,武承嗣便咳嗽兩聲,對廬陵王和太平公主道:「今日酒筵只為慶祝廬陵王歸來,如今目的已達,而廬陵王、本王與狄國老身體又都有不適,我看大家酒興已足,不如早些散了吧,大家泡個溫泉,也好早早歇息。」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道:「本宮也正有此意,卻不想被魏王說在了頭裡。阿兄,我看你一路遠來,臉上已有倦容,想必路上休息的也不踏實,不如這便散了吧。」
古竹婷所扮的廬陵王連忙點點頭,以手撫須道:「魏王與太平所言甚是,既然大家已然盡興,而國老與魏王身體又有不適,我們不如……」
古竹婷一語未了,便被一陣清朗的笑聲打斷了:
「哈哈哈哈,這龍門山上今夜好不熱鬧!」
「是啊,五郎,我們可是來遲了呢。」
「來遲了不打緊,怎也要先喝一杯廬陵王的洗塵酒才是。」
兩個聲音一唱一和地從殿前傳來,眾人紛紛向堂下望去,就見兩排燈火如晝,兩行侍衛如槍,中間並排走著兩人,一襲輕袍、白衣如雪,身材修長仿如玉樹。
二人並肩走到階下時,這裡燈光最亮,明亮的燈光映在兩人如玉的肌膚上,那姣美的容顏居然反射出一層淡淡的光暈。原來是張昌宗和張易之到了。
兩人來得突兀,又不曾有人先行進來通報,堂上眾人都是一愣,全未注意到走在二人身後的楊帆。
「好漂亮的……一雙男子!」
李裹兒望著突然出現的一對玉人,不由摒住了呼吸。
對於美麗,不管男女都會本能地生起欣賞之意,這兩個美少年,水色的清眸明淨無垢,刀削樣的鼻樑筆挺俏美,一種陰柔的有些不似真人的柔美相貌,再由那一身飄然裝束相襯,風度翩躚,仿若仙人。
「他們是誰?好漂亮的男子!」
李裹兒在心底里暗暗驚嘆了一聲,一錯眼珠便看到了楊帆。楊帆正在門邊的亭柱旁站住,樑上透下的陰影,讓他的臉龐有一多半隱在燈影之下。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張揚地步入殿堂的張氏兄弟,笑得非常神秘。
那種神情有種叫人讀不懂、看不透的味道,仿佛一座插雲的山峰籠在團團迷霧當中,你能意會它的峭立,是因為它展示給你看的迷霧之下的部分,而不是那重重迷霧之中的插雲之鋒。
同這兩個意氣飛揚的白衣少年不同,楊帆的容顏或許不及他們秀美,卻有一種陽剛的味道,楊帆的神采或許不如他們張揚,卻有一種沉穩內斂的含蓄。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去欣賞的話……
李裹兒看看楊帆,再看看那兩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一時間竟有種難分伯仲的感覺。
武三思訝然站起,疑惑地道:「五郎、六郎,你們怎麼竟然到了這裡?」
武承嗣卻已經明白過來,不由狠狠地盯了太平公主一眼。
張昌宗看到李顯旁邊的李裹兒,雙目頓時一亮,心中暗嘆:「好一個靈秀女子,容色照人,不可方物!宮廷王府、名門權貴家的美人兒我見得多了,竟無一人比得上她,便稱她是我朝第一美人兒,想必也沒人反對的。」
張易之比乃弟要成熟多了,雖說張昌宗最美,號稱蓮花六郎,最得武則天寵愛,但論心計城府遠不及他兄長,是以向來對張易之言聽計從。張昌宗震驚於裹兒之美時,張易之卻是目光一掃,把滿堂賓客盡入眼中。
一瞧這些人物,張易之心中便瞭然了,但他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只是呵呵一笑,佯作意外地道:「梁王、魏王、魏相、姚相,公主殿下,還有這位……哎呀,竟然是狄國老!狄國老竟然也在!怎麼,諸位都是因為廬陵王而來的麼?」
武承嗣聽張易之一開口,心中不由一沉,最怕的事終於來了:「姑母已經知道廬陵到了龍門!」
張易之訝色未褪,忽然左右顧盼,朗聲問道:「哪一位是廬陵王,還請上前一見!」
古竹婷連忙上前一步,雙手一拱,張易之馬上滿面含笑地迎上來,道:「原來這位就是廬陵王,臣張易之,這是臣的從弟昌宗,均在宮裡奉宸監做事。聖人聽聞王爺已經到了龍門,甚是喜悅,命我二人前來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