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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的客人則紛紛向發聲處望去,姚夫人雙眉一挑,一股怒氣騰地一下升了上來,她那雙帶些稜角的眼睛狠狠地向四下一瞪,壓住了紛紛而起的議論,高聲道:「七萬錢!」
幾乎是話音剛落,那個悅耳的女聲又起:「八萬錢!」
「轟!」
剛被姚夫人這一眼壓下去的嘈雜聲再也止不住了,驚嘆聲、倒吸冷氣聲、探頭探腦的詢問買主身份的聲音此起彼伏,姚夫人氣的渾身發抖,惡狠狠地看向那處雅間。楊帆側坐,又是下位,所以姚夫人根本沒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緊緊地盯在天愛奴身上。
這是一個巧笑倩兮的小女子,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更比她富有。競爭,已使她憤怒,對方同為女性,更叫她敵意大增,而這個同性,各方面的條件又遠比她優越,姚夫人心中的妒意再也壓不住了。
姚夫人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道:「九萬錢!」
「十萬錢!」
「金釵醉」的掌柜東泠就像一下子喝了一甌極品好酒,頭都些暈,手有些抖,身子都有些飄了。
十萬錢,一甌酒!
大唐女人,當真豪氣!
第0043章 胡旋舞
東泠手舞足蹈,身形一退,一腳踩在那胡姬腳尖上,疼得那胡姬哎呀一聲嬌叫,東泠大驚失色,趕緊轉身扶住她手裡的酒甌,道:「小心一些,這可是十萬錢吶,若摔碎了,便拿你去抵債!」
那胡姬聽了大驚,趕緊把酒甌緊緊地抱在懷裡,擺出一副甌在人在,甌亡人亡的壯烈樣兒來。
「夫人,我看……還是算了吧,區區一瓶酒,怎值得這許多錢。」方才耀武揚威登台的柳君璠已然趁著大家都把注意力投向那邊雅間的機會,騷眉搭眼地下了台,訕訕地湊到姚夫人身邊小聲勸道。
姚夫人不理,只是狠狠地瞪著天愛奴,攥緊雙拳,叫道:「十二萬錢!」
遺憾的是,她一下加價兩萬錢,全場卻沒有一點轟動的效果,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那邊雅間,等著那少女加價。少女不負眾望,那脆生生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二十萬錢!」
全場還是沒人喧譁,不是這個價不夠高,而是因為太過意外的跳躍式加價,讓大家一時有些緩不過神兒來了。
天愛奴當然不怕出價,這甌美酒本就是她拿來的,就算是喊出一千萬錢的價格,她全部的損失,其實也只有付給東掌柜的那五百錢而已,她怕什麼?姚氏夫人臉色大變,本來挺起的腰杆兒,微微地矮了一矮。
全場大嘩的聲音這才像一陣龍捲風似的在整個酒家裡傳開,也不知誰碰倒了酒壺,誰碰掉了酒杯,還有一處有人站起,眺目觀望,卻因立足不定,一跤撲到屏風上,把一扇屏風都撲倒在地。
洛陽城裡鬥富的情形屢見不鮮,聽說夏日炎炎時,曾有貴介公子在洛水邊乘涼,順手就摘下腰上的明珠投進河裡,叫那精於水性的崑崙奴下水去摸,洛水既深且湍,明珠入水哪有那麼容易摸到的,十顆倒有九顆根本找不到了。
可那畢竟是傳聞,眼下二十萬錢一甌酒,這可是親眼目睹的事情,這與拋珠入水有何區別?
天愛奴微微一笑,吩咐道:「可兒,去把酒取來。」
可兒就是她雇來的那個青衣小婢,這丫頭身材長相都還可人,只是智商似乎有那麼點兒……所以沒人肯僱傭她做事。天愛奴倒喜歡留她在身邊,不懂事便不會多事,權當她是個擺設,與楊帆商議事情的時候,就不用過分小心。
可兒答應一聲,走上台去,從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胡姬手中接過酒甌就往回走,下台的時候居然是虎愣愣地跳下去的,看得四處酒客提心弔膽,生怕她腳下一絆,二十萬錢就打了水漂。
姚夫人氣得嘴白臉青,簌簌發抖。
柳君璠陪笑解勸道:「夫人,一甌酒哪值得二十萬錢,咱們何必與這等人一般見識……」
「滾開!聒噪不休,好生可憎!」
姚夫人一腔怒火都發泄在他身上,劈面一記耳光,打得柳君璠眼冒金星,姚夫人戾氣滿面地道:「滾到外面站著去,老娘看見你就生厭!」
「呃……好,你別生氣,我……我……」
柳君璠狼狽不堪地走了出去,發生在雅間的這一幕,被整個酒家的喧譁議論聲給遮住了,所以只有舞台正對面的幾個酒客和站在台上的東泠掌柜以及那個胡姬看到。饒是如此,看到他們異樣的目光,柳君璠還是羞慚難當。
他站在雅間門口,一身打扮卻又不似侍候的小廝,只好慢騰騰挪著身子,佯向左右,仿佛要離開一下去方便似的,以免引起別人的好奇。
可兒把那甌酒抱回雅間,天愛奴接甌在手,輕輕地拈了一拈,伸手拔下瓶塞,頓時酒香四溢,天愛奴將醇香的葡萄酒注滿兩杯,推給楊帆一杯,楊帆取杯在手,細細一嗅,只覺芬芳四溢,微帶甘甜,確實好聞。
天愛奴輕輕搖了搖酒杯,嗅了嗅杯中香氣,呷一口酒,閉上雙目品味片刻,方才一飲而盡,展顏道:「果然好酒!」
閃目看向楊帆,見他正瞧著自己,便睨著他道:「怎麼不喝?」
楊帆笑道:「這一口下去,就是幾百錢沒了,不忍喝呀。」
「貴麼?」
「難道不貴?」
「不貴!」
天愛奴搖搖頭,微微眯起了雙眸,說道:「昔日一碗米湯,尚且千金難求呢,如今萬里迢迢,運來中原一甌好酒,二十萬錢,貴麼?一點也不貴!來,喝酒!我還是頭一次陪人喝酒,也是頭一次叫人陪我喝酒。這甌酒,咱們喝光了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