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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將佩劍摘下交給站殿將軍,舉步走進殿去,就見李顯站在御案後面,正在持筆潑墨,一時也看不清寫的什麼,極目一望,似是一副山水模樣。楊帆不覺有些意外,皇帝這麼有閒情逸緻,似乎不像有什麼大事發生。
李顯將筆擱在筆山上,抬頭看著楊帆,笑吟吟道:「大將軍來啦,來人,賜座。」
楊帆趕緊欠身道:「陛下面前,豈能有臣的座位。」
李顯離案笑道:「愛卿不要客套啦,你是朕的大恩人,沒有愛卿,就沒有朕的今天,快快坐下吧。」
「是!臣謝陛下。」
楊帆答應著,依舊不敢就座,直到李顯在案後坐下,這才欠著身子,只把半個屁股摞到了小海親手搬來的錦墩上。
這姿勢也是有講究的,下位者為了表示對上位者誠惶誠恐尊敬有加,在交際中便有了些言行方面的定例成規,比如這麼坐就是表示對上位者心存敬畏,今日皇帝召見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楊帆自然要謹慎些了。
李顯見他規矩謹慎地坐下,滿意地微笑了一下。
楊帆故作恭謹地坐定,忽然聽到極其細微的呼吸聲,楊帆暗暗一怔,凝神細察,便覺殿中殿中巨柱之後、殿頂承梁之上,似乎都有幾道極其細微的呼吸聲,若非他耳力超凡斷難察覺,楊帆的脊背不由悄然繃緊了。
李顯笑問道:「愛卿麾下萬騎,如今組建的如何了?」
楊帆雙足暗暗用力,一旦有變,隨時可以如鷹隼般躍起,不過他為了表示恭敬,坐姿本來就比較緊張,旁人倒看不出詭異。
一聽天子動問,楊帆忙欠身道:「臣得聖諭後不敢怠慢,特從北衙、南衙普通士兵中選調精銳、又從長安清白百姓中招納勇士,如今萬騎將士已經滿員,眼下正在對他們進行訓練。」
李顯頷首道:「好!你是擁立朕的從龍功臣,又曾救過朕的性命,朕對你是絕對信任的。這一次,朕許你千騎擴建為萬騎,就是希望愛卿能夠掌握更大的力量,才能更好地為朕效力啊。」
楊帆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道:「陛下對臣如此厚愛,怎不讓臣肝腦塗地,臣當竭股肱之力,盡忠貞之節,誓死報答陛下知遇之恩!」
李顯擺擺手,嘆口氣道:「愛卿先有救駕之功,復有從龍之功,僅有些許恩賜,已經是委屈了愛卿啦,又何談知遇之恩呢。只是,朕雖貴為天子,卻也做不到一言九鼎,有心賞賜愛卿,還得看他人臉色,徒呼奈何。」
楊帆「果然中計」,「驚怒交集」地道:「陛下九五至尊,言出法隨,誰敢違拗?可不是亂臣賊子麼!」
第1119章 示恩
李顯搖頭道:「亂臣賊子麼,倒是有些言重了,不過有人假言國事,卻為一己私心,這倒是真的。」
李顯看了楊帆一眼,又道:「朕御極之初,論功行賞。依愛卿的大功,便是封個公爵,朕覺得也是理所當然的,只是有人說起愛卿與二張交往素來密切……」
楊帆急忙起身表白:「陛下,微臣……」
李顯伸手向下一按,道:「愛卿坐下,朕對愛卿的忠心從未有所懷疑。說起來,二張得勢時,又有誰不虛與委蛇呢,不要說愛卿你,就是朕當時在他們面前也要退讓三分啊。
結果敘功論賞時,有大臣說加封愛卿一個縣伯便可。朕覺得如此薄賞會讓功臣寒心,所以朕力排眾議,擢升愛卿為冠軍大將軍,加侯爵銜,又擴充千騎為萬騎,算是朕對愛卿的一點補償。」
「功敘功論賞時有大臣建議?」這個大臣是誰?論功行賞一事可是由張柬之、恆彥范等人一手把持的。「朕力排眾議?」這眾議之人又是哪些人?
皇帝這麼說,分明是在離間楊帆與功臣黨的關係了,楊帆對李顯的用心非常清楚,但李顯這番話雖有挑撥之嫌,他說的事情卻是不假。
有婉兒在宮裡,張柬之等人字斟句酌之後呈上去的那份請功奏章的內容,楊帆一清二楚。這些人連自家的教書先生都沒忘了名列功臣簿,卻把楊帆這個關鍵人物遺忘在榜末,這是事實。
楊帆趕緊起身謝道:「陛下對臣如此厚愛,令臣惶恐之至、感激之至!」
李顯道:「以愛卿的功勞,受之無愧。愛卿不必拘禮。唉,只可惜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如愛卿一般公忠體國啊。有些人恃功自傲,不知進退,結黨營私,蒙蔽君上,與愛卿一比,真是讓朕大失所望!」
到了這個時候楊帆如何還不明白皇帝的用心,皇帝這是要對功臣黨下手了,楊帆心中凜凜,面上卻作出一副義憤模樣,慨然道:「臣食皇家俸祿,忠於李唐社稷,陛下但有所命,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顯霍然起身,雙手扶案,微微傾身,一臉肅殺地道:「若是朕要你帶兵誅殺他們,你也願意聽從朕的旨意嗎?」
隨著李顯這一聲喝問,他身後的帷幔突然鼓盪了一下,似乎有一股無形的殺氣要破開那靛青色的帷幔。楊帆目芒一縮,絕然道:「臣惟陛下之命是從,願為陛下效死!」
李顯哈哈大笑,欣然道:「好!朕沒有看錯你,楊帆,你果然是朕的忠臣!」
這時李顯身後的帷幔又輕輕波動了一下,似乎李顯的殺氣一斂,那帷幔也飄垂回去,恢復了原狀。
帷幔後面分明是有一排侍衛,不過楊帆自始至終都不曾聽到帷幔後面發出呼吸,顯然警戒於天子身後帷幔之中的這些侍衛較之匿於別處的那些侍衛武功更高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