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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著臂膀,肌肉賁張有力,面帶猙獰面具的盤古氏手執青銅開山大斧,忽爾做舉頭劈天狀、忽爾做俯首砍地狀,張牙舞爪地走來,伴隨著昂揚激越的鼓點,殺氣騰騰,楊念祖看了他兇惡的模樣,不禁膽怯地向父親身邊靠了靠。
楊帆笑吟吟地摸了摸他的頭,看著那扮盤古的大漢。大漢舞姿拙樸,動作粗獷,很有一種遠古混沌時期的蠻荒與神秘的感覺,把那巨人開創乾坤的氣概和原始人類的力量表現得淋漓盡致,令人血脈賁張。
「哎呀,人家的面具!」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嬌嗔,楊帆扭頭一看,卻是楊思蓉被人刮掉了面具,未及撿拾就被人群踩在了腳下,氣的小丫頭直跺腳,楊帆信手摘下自己的面具遞給她,笑道:「別撅嘴兒啦,都能掛個油瓶了,一會看見中意的再買一個便是。」
「哦!」
思蓉悶悶不樂地接過了阿爹的面具,她的面具本來是麻姑仙子,很漂亮的,可阿爹的面具卻是一隻擠眉弄眼的猴兒臉,思蓉不喜歡,不過有比沒有好,只好接過來戴在頭上,楊念祖戴著一隻肥頭大耳的豬臉,衝著她哈哈大笑。
楊帆領著一家人一路觀景,信步而去,正走著,前路忽然被兩個迎面而來的人擋住了。看那兩人衣著身材,應該是一男一女,男的高壯魁梧,戴著一個笑面彌勒的面具,女的則帶一個青面獠牙的小鬼,鬼面上探出一截鮮紅的舌頭。
「勞駕,請讓讓!」
楊帆客氣地說了一句,可那兩人卻一動不動,楊帆的目光微微一凝,任威等人正在人群中艱難行進,一見有些異狀,立即往這邊靠過來。那大肚彌勒把面具一掀,露出一張笑吟吟的面孔,楊帆失聲道:「薛……啊,怎麼是你!」
薛懷義把面具放下,笑道:「這麼熱鬧的場面,洒家自然也要看看。」楊帆瞟了眼站在他旁邊的小鬼,心道:「這位定是若香師娘了。」想到一位清柔婉麗的扶桑美人兒,居然帶一幅青面獠牙的小鬼面具,總有些怪異的感覺。
一見楊帆與來人認識,任威等人馬上又散入人群,自始至終無人注意到他們是這一家人的隨從。小蠻和阿奴都認得薛懷義,二人暗吃一驚,但她們都很沉著,馬上不動聲色地挽過若香,宛如一家人似的。
長街上人來人往,楊帆便不再口稱薛師,只是說道:「儺舞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有什麼好看的。」
薛懷義大笑道:「驅儺大醮是新年裡最熱鬧的一件大事兒,我雖見過,可若香卻沒見過,我帶她來長長見識。」
「哦!兩位師兄呢?」
「別提他們了,兩個沒出息的東西。方才有一群姑娘踏歌起舞,那兩個混蛋擠進去湊熱鬧,結果……走散了。」
楊帆真沒想到薛懷義膽子這麼大,兩人並肩而行,楊帆總是左顧右盼,薛懷義見他不安模樣,笑道:「你怕什麼,我現在這副模樣,就是到皇宮前面走上一圈,又有什麼打緊。」
楊帆嘆道:「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啊。」
薛懷義睨著他,嗤道:「在我面前,你也敢稱老江湖麼?想當初洒家闖蕩江湖的時候,你小子還不知道……」薛懷義語氣一頓,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罷了,我是江湖子弟江湖老,你是江湖不老你也不老,比不得啊!」
楊帆笑道:「大師父如今何等逍遙,比之當年威風絲毫不減,如果說老,那也是老當益壯啊。」
薛懷義哈哈大笑起來,洋洋得意地道:「不錯,這個嘛,洒家倒是當得!」他摟過楊帆的肩膀,在他耳邊詭秘地道:「很快,你就要有一個小師弟了。」
楊帆奇道:「不會吧,師父又替人剃度……,啊!」楊帆忽然反應過來,驚喜地道:「莫非師娘她……」
薛懷義「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其實他本想放聲大笑的,忽然想到自己是快當爹的人了,應該深沉一點,刻意憋忍的結果,就是笑聲如同一隻剛下完蛋的老母雞。
驅儺隊伍漸漸遠去,不少百姓歡呼笑鬧著追去,楊帆等人所在的地方頓時寬鬆了許多,他們得以信步漫遊,觀燈賞景。
薛懷義看著路旁一株巨大的燈樹,不屑一顧地評價道:「這盞燈樹,比起洒家當年的百尺燈樹來可差得遠了。」
這株燈樹高數十尺,是這朱雀大街上最大的一盞燈樹,不過比起當年薛懷義在洛陽定鼎大街建的那株燈樹卻矮了一倍不只。楊帆想起當年與太平公主一起攀上燈樹,並肩坐在「樹葉」上,俯瞰洛陽城,於摘星處低語蜜吻的情景,不禁悠然神往。
遠處忽然一陣騷動,隨即響起排山倒海般的歡呼。其實這時街上人頭攢動,人群稠密,還真不容易看出什麼騷動,但是人們的行動是沿朱雀大街南北方向流動的,如果人群突然停止並向左右閃開,自然引人注目。
楊帆和薛懷義站住腳步,向長街上看去,就見四五個邊軍將士,滿面風霜,手執紅旗,紅旗於風中獵獵,他們一路馳來,搖動紅旗,用粗獷嘶啞的聲音大吼:「吐蕃贊普暴斃,諸子爭王,國內大亂,邊患解除!」
朱雀大街上遊人太多,雖然長街上燈火通明,可人們看清了來人是紅旗報捷的驛卒也來不及閃躲,是以這幾個邊軍信使跑的並不快,他們的吶喊聲大家聽的清清楚楚,歡呼聲立即響起,後邊依舊不明真相的百姓頓時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