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0頁
……
翌日近午,費沫突然接到軍令,他馬上吩咐人把梁爽喊了來。
梁爽對契丹人的各種要求一直儘量滿足,費沫見他服服帖帖的,倒也沒有過於難為他。對他好一些,就等於給其他士紳們樹了一個榜樣,那些士紳們才會竭力滿足他們的要求。北地民風剽悍,大多數人都習有武功,如果過於刻薄,甚至威脅到他們的性命,這些莊戶人家拼死反抗的話,雖然能鎮壓得下去,畢竟也要有所損傷。
梁爽見了費沫,扮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點頭哈腰地道:「將軍,您找我?」
費沫撅著屁股趴在炕上,粗聲大氣地道:「嗯!我們這就要走了,你把你們這兒的騾馬、車輛都集中起來,把糧食裝袋,再搬到車上,用繩索捆好,外邊還要蓋上油氈,要不然走到半道兒一下雨,那就全毀了!」
梁爽大吃一驚,失聲道:「什麼,你們這就要走了?」
費沫乜著他道:「怎麼?老子要走,還得經你允許?」
梁爽趕緊道:「不不不,在下的意思是說……那麼多的糧食,怕是一時來不及全部裝車!」
費沫道:「哦!那你們就挑燈夜戰,我們明兒一早才走呢,你現在馬上去辦,油鹽醬醋什麼的也都裝上,綑紮結實點。只要你好好聽話,本將軍也不難為你,要不然,不但抄你的家,連你的命也一起捎走!」
梁爽聽說他們明日才走,心中稍安,連忙答應下來。
費沫又道:「還有,你單獨準備一輛輕車,上面多鋪兩層褥子,本將軍要用。」
梁爽的嘴角抽搐了兩下,連忙答應下來,便去後面把那些拘在跨院裡的夥計都招呼出來,在契丹兵的監視下,搜羅各種米袋子和大小車輛,把糧米裝車。
糧窖里,梁爽和張書豪站在如山的米堆上,一面用木鏟裝著糧食,一面小聲嘀咕。
張書豪撐著米口袋,小聲道:「明兒一早他們就走了,公子交代的事可怎麼辦才好?能想個法子給他下毒麼?」
梁爽狠狠地鏟了一鍬糧食,飛快地看了一眼糧倉門口持刀站立的契丹兵,壓低嗓門道:「飯菜他們都是自己燒的,咱們插上不手,再說,想下毒……毒從何來?這鎮上就一家藥店,他們一來就把藥店所有的藥都抄走了,連砒霜都抄走了,說是要用來往箭簇上淬毒。」
張書豪焦灼地道:「那怎麼辦,公子的脾氣你是曉得的,公子恨楊帆入骨,如果咱們眼睜睜地看著楊帆離開……」
梁爽一鍬下去,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趕緊奮力幾鍬,把米袋裝滿,然後擁下木鍬,湊上前去幫著張書豪綑紮袋口,趁機對他小聲說了幾句什麼,張書豪臉上倏然閃過一抹喜色,他沉著地點點頭,便扛起一袋剛裝好的糧食出了糧窖。
……
第0730章 渾水摸魚
「喂!你在幹什麼?」
張書豪正在糧車上忙活著,一個持刀監視的契丹兵突然察覺有些異狀,立即快步走上來,惡狠狠地問道。
張書豪站在車上,拭一把額頭的汗水,點頭哈腰地道:「小的正按將官們的吩咐裝車呢。」
那契丹兵用刀指了指米袋子中間的一隻黑色罈子,問道:「這是什麼?」
張書豪陪笑道:「這是一罈子芝麻油。」
那契丹兵皺了皺眉頭,疑惑地道:「你把油罈子塞在米袋子中間幹什麼?」
張書豪陪笑道:「將爺們此去路途太遠,道路又顛簸,要是把油罈子單獨裝上一車,這一路上一不小心就全撞破了,小的核計著,要是把油罈子塞在米袋子中間,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哦……」
契丹兵轉怒為喜,用刀拍了拍他的肩膀,誇獎道:「嗯,你這樣很好,就這麼幹吧。」
「是是是!」
張書豪陪著笑看那契丹兵大模大樣地走開,馬上向其他莊戶光明正大地吩咐了一聲,所以人當著契丹人的面,便堂而皇之地將油壇和米麵、布匹放到了一起。
那些葷油、芝麻油、荏子油、麻子油乃至做燈油用的桐籽油,不只一壇壇地塞在米車中間,便連裝著布匹、被褥等物件的車上也都塞了幾罈子進去。
契丹人當然知道油類易燃,不過他們只以為這是莊園裡的夥計有意討好,根本沒有想到他們是打著縱火的主意。
這個鎮子早就被契丹人占領了,這些人從始至終都沒有過反抗的舉動,如今契丹人馬上就要離開了,這些人又怎會在他們即將離開的時候自找麻煩呢?
不知不覺,日落西山。
蒼茫的暮色中,整個莊園裡橫七豎八地到處都是裝滿了糧食布匹的車子,從佃戶和其他大戶人家搜刮來的騾馬也都牽進了莊園,以備明天一早就套上轡頭,拉起糧車離開。
糧窖口,契丹兵一手按刀,一手舉著火把,依舊冷眼監視著,莊戶們則滿頭大汗地扛著糧袋子,不斷地從糧窖里出來。
夜色下的盧家莊園,儼然是一副秋收般熱火朝天的場面……
月上中天,夜到三更,糧窖里所有的糧食都裝車了,抽調到莊園裡來幹活的佃戶們拖著疲憊的步伐離開了,而府上的莊丁、夥計們也都是一副筋疲力盡的模樣,一回到跨院房間,便倒床就睡,片刻功夫就跟死豬似的,呼嚕聲大做。
莊園裡的契丹兵雖然沒有動手幹活,可是折騰了這麼久,又是監視佃戶和莊丁幹活,又是安排裝好米糧的車子、拴系擄來的騾馬,他們也是周身疲憊,想到明日一早還要長途跋涉,他們也匆匆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