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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得此時先前那些神醫名醫們已經診治完畢被請到了客堂,由小蠻一一發放診資、致謝送離,否則聽了姜大醫士這番話,那些開了方子的名醫面上便不好看。
姜大神醫不認得楊帆,楊帆卻認得他,楊帆這一輩子就被男人扒過一次褲子,如何不記得這人模樣?
見這姜大醫士說話爽快、胸襟坦蕩,對他便生起幾分好感。聽了姜士淳的話,楊帆就對阿奴笑道:「如何?這下你放心了吧,且靜臥休養,我送姜神醫!」當著客人,阿奴自不會搶白說是闔府上下太過謹慎,只是委婉地點點頭。
姜士淳由楊帆伴著走出院落,步上小橋,笑吟吟地道:「記得前幾月貴府曾使人上門邀請過姜某,老夫當時正在城南長住,為一位獨孤姑娘診治,後來回府才聽說,未能結識將軍,實為憾事。不想今日終究還是來了。」
楊帆聽到獨孤二字,心中便是一動,道:「獨孤?楊某有位朋友恰是姓獨孤的,不知這位獨孤姑娘芳名是?」
姜士淳隨口答道:「聽她兄長相稱,應該喚作寧珂。」
正行走間,楊帆猛地站住,身影倒映於水中仍舊搖曳不止,可橋上的楊帆已然一動不動,他吃驚地道:「老先生是說……那位姑娘名叫獨孤寧珂?」
第0923章 但留紅塵一縷香
小蠻送走最後一位醫士,正要迴轉後宅,任威突然急急趕來,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大娘子,阿郎突然離開了府邸!」
小蠻怔了怔,奇道:「阿郎離府,還要有人允許麼?」
任威滿頭大汗地道:「不是的,阿郎突然取了一匹馬,匆匆離府而去。我等聽到消息趕去時,已不知阿郎去向,阿郎未要任何人護衛隨行。」
今時今日的楊帆,明面上的身份貴重,暗地裡的身份更加貴重,出入皆有扈從,可謂戒備森嚴。但是楊帆今日獨自離開,不曾通知任何一名侍衛隨行,這種事以前可從未發生過。
小蠻微微蹙了蹙眉頭,對楊帆怪異的舉動頗為不解。不過,楊帆既然是主動離開,又不曾叫人跟隨,必然有他的原因,偌大的洛陽城,現在去找,又能到哪裡去尋他?
小蠻想了想,便道:「郎君這麼做必有他的用意,你們不必著急,且回去候著吧。」
任威見大娘子如此說,只得拱手道:「是!」
洛陽城東南角,這裡本就是人煙稀少的地方,因為一場洪水,更加凋零了。
一些遊學於京城的讀書人和到洛陽辦事的外鄉人最喜歡居住在這裡,這裡環境幽雅,而且房租遠較城中心便宜,可是洪水過後,洛陽物價一直居高不下,這些人能離開的都離開了,城南各坊因此顯得更加冷清。
楊帆在空蕩蕩的坊內,沿著一條無人的長巷策馬奔馳著,地上的淤泥還沒有清理,淤泥表面上幹了,可一腳踏下去,底下依舊是爛泥,雪白的一匹馬,馬腿馬股上已儘是斑斑泥污,楊帆打馬甚急,可馬陷泥淖,又怎快得起來。
前面出現了一道門戶,旗杆、門扉和階上的石獸,都有水淹過的痕跡,楊帆縱身從馬上躍下來,一個箭步上了台階,抓起門上的銅環,便「嗵嗵嗵」地撞了起來。
「嗵嗵嗵……」楊帆抓著門環,也不知叩了多久,忽地放開門環,退後幾步,打算躍過圍牆翻進去,府門吱呀一聲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船娘,一身素青色的襖褲,腰間扎一條白色絲帶,顯得乾淨俐落。她看到來人是楊帆,露出些意外的神色,但她臉上並沒有太過明顯的表情。楊帆默默地看著她,一時有些無語了。
楊帆萬萬沒有想到,竟會從姜醫士的口中得到寧珂姑娘的消息,他不知道寧珂姑娘已經來了洛陽,不知道寧珂已經在洛陽住了那麼久,不知道寧珂就和他住在同一座城市,默默地守在他身邊,他更不知道寧珂……竟已香消玉殞!
寧珂在他心裡,就像天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他能隨時感受到那溫柔的月光,可是只有偶爾想起來,才會抬起頭望上一眼。
他喜歡寧珂姑娘,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追求她。不僅僅是當時彼此間身份地位的差距,更重要的是寧珂姑娘那種無暇到了骨子裡的純淨,那是一種足以讓天下間任何一個男人自慚形穢的純淨。
直到陡然聽說她已逝去的消息,心中那縷若有若無的情絲才陡然收緊,把他的心勒得一陣陣地作疼,他想也不想便奪馬而出,可是等他趕到姜醫士所說的這處宅邸時,他的心中卻只剩下了惘然。
動,他不知該如何舉動;言,他不知該如何言語;便是淚,也是隱隱作痛欲哭無淚。
「楊將軍?」
「她……還在這裡嗎?」
船娘點點頭,眼圈兒紅了。
楊帆顫聲道:「我想見見她,可以嗎?」
船娘無言地點頭,輕輕打開門,讓開了身子。
楊帆沒有理會階下的那匹馬,默默走進去,門又關上了。
看得出,這裡曾是非常雅致精美的一座莊院,不過現在滿是洪水泛濫過的痕跡。船娘要獨自清理偌大的一處院落,迄今為止也只清理出了一些可供通行的路徑。船娘默默地走在前面,腰間白色絲帶飄飄。
後宅中,池塘已被瘀泥灌滿填平,現在看來就像一片荒野,後院很大,池塘邊還有一座坡嶺,嶺上有石有樹還有五角小亭,因為這裡沒有受到洪水的侵蝕,整個莊院裡也就只有這座高坡依舊保持著美麗的園林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