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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殺不得,禮收不得,集齊西南各族美女的夢想也破滅了,他還留在這兒幹什麼?所以,黃景容果斷決定走人,他知道楊帆的目標並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御史台,如果楊帆一直盯著他,他就拉著楊帆巡視整個劍南道,最後獲勝的還是御史台。
眼下在嵬州他已威風掃地,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他打算下一站去姚州,楊帆眼傷未愈,一時半晌恐怕追不上來,他早些趕去或者還可以多撈些好處,而且姚州那邊被發配過去的流人也比較多。
想到堂堂欽差,竟被人逼得這般狼狽,黃景容心頭更恨,忍不住惡狠狠地咒罵道:「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楊帆,但願你的眼睛就此瞎掉!」
楊帆此時正在刺史府的後花園裡散步,這裡林木蔥鬱,光線柔和,正適合他此刻的狀態。他的眼睛還是有些紅腫,不過已經不影響他的行動了。想起來,楊帆還真是有些後怕,如果他的眼睛真的瞎掉……想想就不寒而慄。
這世上永遠不乏離奇搞笑的死法,晉景公掉進廁所淹死;羅馬執政官法比斯被羊奶中的一根羊毛嗆死;古希臘悲劇作家索福克勒斯更加悲劇,被天空中飛過的鷹拋下的一隻烏龜活活砸死……
一個技擊高手,在毫無防備之下,當然也能被人算計。楊帆如今已經做了官,卻一直保持著江湖人的習氣,做事喜歡獨來獨往,這時他真的有些後怕了,因為他已經有了牽掛,他有他的女人,還有即將出世的孩子。
想到他的孩子,楊帆心中便一陣溫暖,仿佛整個身子都沐浴在陽光下,渾身暖洋洋的。當他輕輕撫摸著妻子緊緊繃起的肚皮,感受著她腹中孕育的小生命時,那種激動真的是難以言表。
當他知道御史台以殺戮婦孺自重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來了,儘管困難重重,儘管他明知這是違背皇帝意願的。這其中,為官一任的想法只占了他動機的十分之一,因為童年時期相同的際遇而產生的同情占了十分之三,更多的卻是因為他即將成為一個父親。
當他即將擁有一個延續了他的血脈的小生命時,他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當他聽說御史台的那群酷吏連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過時,他真的憤怒了,他無法想像,那些酷吏同樣有妻有子,為什麼就能冷酷地舉起屠刀。
腳下一隻蟲子正在蠕動著努力爬過那條小徑,楊帆抬起腿,從它身上跨了過去。感受著溫暖柔和的陽光,呼吸著林中清新的空氣,想著他未出世的孩子,楊帆的心莫名地柔軟起來,以致這一刻,他像佛一般慈悲。
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交談的聲音,楊帆一開始並沒有在意,但是「司馬不疑」這個名字傳進他的耳朵時,他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那個司馬不疑膽子可真大,竟敢行刺欽差。」
「嗨!他只是倒霉罷了,如果他早知道欽差的身份,就不會下手了。」
「還沒抓到他麼?」
「當然沒抓到。如果想抓,一定抓得到,問題是那些人會認真去抓麼?你也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你說他從吐蕃運來珠寶和氆氌、藏刀、熊膽,麝香,這些東西誰買得起?又是誰提供瓷器、絲綢給他賣去吐蕃?本地那些豪門大戶需要他,哪會真的抓他。」
「不會吧,我聽白捕頭說,那個司馬不疑本來藏身在魚市街陳氏魚檔,他們得到消息去抓人的時候卻被他溜走了。」
「算了吧,那都是唬人的,你真信?不要說他們不會抓人,如果阿郎想去抓人,人馬還沒出府門,他們就能趕去報信,真要把他抓起來,回頭也得被那些人悄悄放掉。咱們阿郎一個外來戶,還不任由他們擺布。
如今那司馬不疑還好端端地藏在那兒呢,有人抓麼?我今早去買菜時聽市上的人說,那個司馬不疑已經放出話來,說欽差是朝廷的人,他動不了,可他一定會用壞他好事的那個孩子全家人的人頭,祭奠兄弟們的亡靈。」
楊帆站在樹後,靜靜地聽著刺史府的兩個家人聊天,一抹殺氣漸漸浮現在他的眸中。
一陣風來,吹得枝葉搖曳,一隻青蟲子用無數的足牢牢地攀附在樹葉上,正在吸吮著它的汁液。楊帆屈指一彈,那青蟲子應聲落地,身子蜷曲著還沒翻過來,一隻大腳便踏上去,把它輾的稀爛。
第0514章 吾本遊俠兒
午後暴雨突如其來。
這個地方在春夏之交的時候雨水一向充沛,像這種方才艷陽高照、片刻暴雨傾盆的天氣很常見。
幾個蓑衣人踏著滿地的雨水,在暴雨中深一腳淺一腳艱難地跋涉著,中間一人也穿著蓑衣,但是頭頂另有人給他撐著一把油紙傘,只是雨太大了,串成線的雨珠被飄搖不定的風吹得忽左忽右,不斷扑打在人身上,傘在風雨中搖晃不已,根本不起什麼作用。
幾個蓑衣人匆匆走進刺史府的大門,這才鬆了口氣,蓑帽向後一推,露出他們的面孔,中間那人正是張柬之。
他剛從都督府回來,御史黃景容急於離開,堅決拒絕了羅書道想要召集嵬州官僚為他餞行的好意。羅書道只好送黃景容離開,回城後才請張柬之過去通報了情況。誰知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刺史府大門內兩側有長廊一直繞向中堂和後宅,張柬之沿著一側長廊走下去,一邊抖動著濕透的袍袂,一邊問道:「欽差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