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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側站著一個青衣老人,微微佝僂著腰,滿臉皺紋,倚亭柱而立,仿佛是生在這亭中的一株探雲老松。旁人一進亭來,馬上就會注意到那白衣公子的丰神如玉,誰也不會多看他一眼,但是隨司徒亮進入亭中的天愛奴卻最清楚他的可怕。
陸伯言,姜公子身邊的第一高手,阿奴的武功很雜,這位老人也曾經教授過她武功。阿奴曾經揣測,即便她使出全部本領,這個看起來如一株紮根石岩上的蒼勁老松般的老人只要出手,七招之內,也必能取她性命。
司徒亮進了小亭,向姜公子拜了一拜,便悄然退到了一邊,背倚另一根亭柱而立,一如他的師傅。陸伯言是他的師傅,他的一身藝業都是陸伯言所授,但是在公子面前,他們師徒兩人都是家奴而已,彼此間卻無需再論師徒之禮。
天愛奴進了小亭就跪到了如玉的青石板上,她已經沐浴過了,一頭秀髮還未挽起,只用一根青色的帶子輕輕束著,柔滑筆直地垂在肩背之上,清揚婉兮,淡淡如菊。一身嫩黃衫子,尤其顯得雅致清麗。
姜公子負手而立,憑欄遠眺,望著一道絕壑深淵之外層層白雲之中的層巒疊嶂,淡淡地問道:「一去數月,你告訴我的,就只有這些東西?」
天愛奴據地俯首,低低地道:「是!阿奴無能,未能查到公子需要的消息,還請公子恕罪!」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姜公子先是發出一陣低笑,繼而放聲大笑起來,他笑著笑著,突然轉身,並指如劍,向天愛奴一指,厲聲喝道:「阿奴!你說,本公子待你一向如何?」
天愛奴頓首道:「公子待阿奴恩重如山,阿奴縱粉身碎骨,無以為報!」
姜公子冷笑道:「好!你知道就好!沈沐這一遭的動靜可著實不小啊,自長安而洛陽、甚至揚州,他動用了那麼多的財物,而這一切,統統集中到了西域,你就跟在他的身邊,居然一無所知?」
天愛奴臉色有些蒼白,低聲辯解道:「沈沐為人機警,身邊高手如雲,阿奴很難接近他。到後來,他到了河西,那裡地域廣闊,千里無人煙,阿奴更加難以追蹤。饒是如此,沈沐依舊萬分小心,還使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阿奴一時不察,誤追了他的手下趕去突厥,就此失去了他的蹤影。
在此期間,沈沐在西域都幹了些什麼,阿奴實在是不知道。等阿奴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從突厥回來之後,沈沐已經掩飾了一切行跡,這時候,阿奴能夠打聽到的消息,與司徒亮打聽到的並無不同,於公子沒什麼助益,是阿奴無能!」
姜公子聽她說著,臉色越來越陰沉,到後來終於忍不住暴喝一聲道:「夠了!」
天愛奴嬌軀一顫,急忙頓首不言。
姜公子冷冷地盯著她,許久許久,才輕輕地搖了搖頭,喟然道:「阿奴,你為什麼要背叛我?」
天愛奴吃了一驚,急忙道:「阿奴絕無背叛公子之意,請公子明察!」
姜公子冷笑道:「明察?當然要明察!若非明察,本公子豈不是還要被你蒙你鼓裡麼?」
天愛奴剛要分辨,姜公子已把大袖一拂,霍然轉過身去,雙手負在身後,高高昂起頭顱,鄙夷地道:「沈沐生性淫邪,最擅長那些勾搭無知少女的齷齪伎倆,你涉世未深,若是一時鬼迷了心竅,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蒙蔽,只要你乖乖坦白,念在你這些年來為我出生入死,也曾立下些許功勞,本公子不怪罪你也就是了!」
天愛奴失聲道:「公子!阿奴……怎麼可能會喜歡沈沐?公子實實地誤會阿奴了!」
姜公子轉過身,一步步走到天愛奴身邊,天愛奴在他冷冷地目光之下不敢仰視,只好雙手扶地,深深拜倒在他的腳下。姜公子的嘴角抽動了兩下,冷冷地道:「不是沈沐,那就是楊帆了?」
天愛奴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不見了,臉蛋兒變得異常蒼白。公子一向自視甚高,作為隱宗宗主的沈沐都不放在他的眼裡,楊帆這樣的人物更加不可能被他放在心上,他連楊帆的名字都一向記不住的,現在卻脫口而出,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看到天愛奴異樣的表情,姜公子終於相信部下呈報的消息完全屬實的了,他那一向自矜為雲淡風輕、不惹塵埃的心裡忽然燃起了一股無名的妒火:「她愛上男人了!我一手養大的阿奴喜歡了一個男人,為了他,甚至不惜背叛於我!」
妒火在他心底熊熊燃燒,讓他的眼神也透出一種猙獰。
狠狠地瞪著跪在腳下的阿奴,姜公子突然冷笑起來:「可笑,真是可笑!為了一個男人,你竟然辜負我!男女情愛,究竟是些什麼東西,嗯?你忘了嗎?連你的親生父親在生死關頭,都把你推進枯井,把你活活拋棄!
天下間還有什麼人、還有什麼情義是可以相信的?楊帆,他不過是貪圖你的美貌,花言巧語占你的便宜!只要他見到更好的女人,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你竟對他死心塌地?可笑!可笑之極,如果他遇到危險,他也會毫不憐惜地犧牲你……」
「他不會的!」
想起那寒冷、飢餓、孤獨得如同地獄一般的大漠,想起她幽幽醒來時還沾在唇邊的鮮血,天愛奴心頭一熱,忽然挺起身來,目光閃閃發亮:「他不會的,他絕不會像公子說的這樣,公子,二郎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