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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趕著大車,被軍兵們護擁在中間,隨著一輛輛滿載的輜重車向明威戍方向移動,天愛奴在車廂里微微掀開一線轎簾,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眉頭一皺,大聲命令道:「怎麼這麼慢?老蕭,你是不是把咱們那些罈罈罐罐都捎上了?」
蕭凝風吩咐人把山坡上的營地和來不及運走的一切東西,包括他們秋天時砍伐的小山似的柴禾垛和為戰馬準備的乾草堆都一併點著了,不給突厥人留下一點東西,這時剛剛圈馬迴轉,聽見徐義氣大吼大叫的,趕緊湊到車前道:「是,郎將,咱們能捎的都捎上了。」
天愛奴在車中道:「全都燒了,推到路邊去全部燒掉,不給突厥人留下就行,帶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咱們什麼時候才能趕回明威戍?我只要咱們的兄弟們安然無恙就行,明白嗎?」
蕭凝風心中一暖,大聲應道:「卑職明白!」
他立即吩咐下去,所一應輜重車輛推到路邊點燃,拉車的馬也都卸下來換了些軍士騎上去,這一來整支隊伍行進的速度果然快多了。
大軍行進的速度很快,但是這個快也只是相對於普通人步行的速度,這五千人中有近四千步卒,只憑兩條腿走路,又不能讓他們亡命地奔跑,必須保持一定的體力,以防追兵迫近時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這個速度在楊帆看來就是其慢如牛了。
馬車夾在軍伍中間行進著,蕭副將騎著馬,忽前忽後,緊張地看顧著全軍的行進,各部將校也都在本部指揮著士卒們有序撤離。天愛奴坐在車裡,繼續冒充著徐義生,時而就會下一道軍令。
整個行軍隊伍按照她的要求漸漸變成了四列縱隊,橫向也截成了四段,在長長的道路上形成四個截陣。
楊帆一路趕著車,看看大家都在匆忙行軍,沒人注意他了,便扭身掀開一角車簾,往裡邊瞧了一眼。
徐義生的屍體已經被天愛奴推倒了一邊,屍體俯臥在那兒,後心直撅撅地豎著一截箭杆兒,天愛奴盤膝坐在徐義生的屍體旁邊,一手托著腮,正蹙著眉毛在思索什麼,連楊帆掀開車簾往裡瞅都沒有瞧見。
楊帆低低咳嗽一聲,壓著嗓音道:「阿奴!」
「嗯?」
天愛奴從沉思中驚醒了,揚起剪剪雙眸睇著他。
楊帆咽了口唾沫,緊張地問道:「你在想什麼?」
天愛奴此刻冒充徐義氣,堪與他冒充沐絲的經歷相媲美,可是論起驚險來天愛奴此刻行為雖不及他,但是論起責任來卻比他重百倍。「徐義生」沒死,固然起到了穩定軍心、結束諸將爭論、迅速拔營撤防的效果,可因此一來,這指揮大軍的責任也就落到了她的頭上。
雖然在楊帆看來,僅僅是指揮三軍撤退,似乎沒有什麼難的,畢竟是把三軍的生死交在了她的手上。
天愛奴吐了吐舌頭,小聲道:「我在想兵書,公子的藏書里有好多兵書,我以前看過許多,都是當閒書看的,這時也不知道還能記起多少。」
「想兵書?這樣也成?」
楊帆聽得啞然無語。
……
「唰!」
雪原上豎起了一面鮮紅的大旗,隨即一面扛旗的騎士就策馬狂奔起來。
雪原上只有他一個人、一匹馬、一面旗,但是在他身後遠方的地平線上,正有一條黑線仿佛滾滾潮水般湧來。
在他前方視線隱約可及的地方,還有一名騎士佇馬立在那兒,當他的大旗揚起的時候,那名騎士也馬上揚起了紅旗,然後同他一樣,策馬飛奔而去。
在這一望無際的雪原上,能見度非常高,尤其是到處一片白,稍有一點異色,就可以在很遠的地方看個清楚。天愛奴苦苦思索著她看過的兵書中有關行軍布陣、通訊斥候、接敵交戰、紮營休息等等所有與戰事有關的知識,想起一點能用的就會以徐義生的口吻吩咐下去。
還別說,她記起的那些兵書戰略上的知識,有些是徐義生知道的,有些連徐義生都不知道。大字不識,純憑從戰場上積累下來的豐富知識和經驗而成為名將的人雖然不是沒有,但徐義氣顯然不是其中一個。
這舉旗為號就是天愛奴布置的一種示警方法,其原理其實很簡單,和烽火傳訊一樣,只不過這是以旗為訊號。它是非常快捷有效的,第一名發現突厥兵追上來的騎兵亮出旗號以後,還沒等他跑到第二名騎兵原本所在的位置,一面面號旗打出的訊號就傳到了正在緊張南進的軍隊之中。
當天愛奴聽到突厥兵馬已然追上來的消息時,突厥兵距他們還有三十里地……
突厥鐵騎轟隆隆的追上來了,這是一支三千人的突厥騎隊。他們衝出谷口之後,只匆匆集結了三千騎兵,來不及等待其他人馬陸續鑽出山坳,就迫不及待地追了下來。
他們清楚,雖然飛狐口駐軍有五千人,但是當地駐軍大多是步卒,逃跑時只要隊形稍有鬆散,這五千人就會成為他們三千騎卒馬刀下任意屠宰的牛羊。更何況,他們的人正在陸續趕出山口,只要他們追上唐軍,戰不多久,就會有援軍加入。
在野戰中吃掉這股唐軍作用是極大的,整個白亭全部守軍才一萬五千人,然而依託險要的山勢和堡壘,這一萬五千人足以抵擋十萬大軍的進攻,但是如果他們一口氣吃掉這五千唐軍,剩下的唐軍能否把整個明威戍城堡守得風雨不透就很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