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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夫人腹痛欲發厲害,臉色都變得蒼白無比,可眼下這件事情實比她的腹痛還要嚴重百倍,哪裡還顧及得了。武攸暨看到了她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的冷汗,只當是妻子恐懼所致,連忙握住她的手。
武三思把眼皮一抹,陰沉沉地道:「休妻?你們想到哪兒去了,就算你想休妻,這事兒傳出去也成了笑柄,讓姑母和太平臉面何存?」
武攸暨和李氏夫人同時鬆了口氣,武攸暨忽然又想到一個可能,試探著問道:「那麼……姑母是想讓攸暨再娶一位平妻?」
武三思啞然失笑,道:「攸暨啊,你覺得姑母能做出這種荒唐事來?」
武攸暨臉上一紅,道:「這……堂兄莫要賣關子了,小弟實在是想不出來。」
武三思淡淡一笑,道:「如果你的妻子死了,續弦再娶,不就皆大歡喜了麼?」
「啊!」武攸暨大吃一驚,李氏夫人更是驚得魂飛魄散,顫抖地道:「堂兄,你說什麼?天后……天后想……」
說到此處,腹痛更是難忍,只覺腸子都似被絞斷了一般,李夫人忍不住按住肚子,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武攸暨趕緊扶住她道:「娘子,你怎麼了?」
李夫人毒藥發作,痛得坐立不穩,丈夫一扶,便軟倒在他懷中,這時她已隱隱明白了什麼,指著面前的酒杯,顫聲說道:「這酒……這酒……有毒?」
武攸暨大驚,霍地抬頭,瞪向武三思夫人,道:「嫂嫂?」
武夫人終究是個婦人,在丈夫逼迫之下做出這種事來,心中早已惶恐,一見武攸暨目欲噴火,驚得連退兩步,險些跌倒,武三思慢條斯理地道:「桃梅,三姐兒,你們兩個陪夫人退下吧。」
那兩個侍妾心中也自害怕,一聽武三思吩咐,如蒙大赦,趕緊搶上去扶住夫人慌慌張張地退出了小亭。
這時,李夫人痛呼一聲,嘴色便溢出紫黑的血液來,武攸暨大驚失色,惶然叫道:「娘子!」
第0179章 騎驢遠來人
「郎君……」
李夫人緊緊攥住丈夫的手,眼淚潸潸而下,武攸暨心如刀割,他含淚看向武三思,憤怒地道:「武三思!你怎敢!你……」
武三思把玩著手中的酒杯,悠悠然道:「你看,這樣不是挺好?弟妹急病暴卒,死得體面,死後還能埋進武家祖墳,享受子孫血食。而你呢,也可以迎娶公主,做一位體面風光的駙馬爺。呵呵……」
「武三思,我跟你拼了!」
武攸暨目欲噴火,就要跳起來跟武三思拼命,卻被李夫人緊緊拉住,急促地喚道:「郎君!郎君……」
武攸暨咬了咬牙,強行止住身子,含淚替她拭去嘴角血跡,輕聲喚道:「娘子?」
這時,李夫人口鼻中都沁出血來,也不知是中了何等厲害的毒藥,臉色都開始青紫,她緊緊攥住丈夫的手,身體急劇地顫抖著,喉中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武攸暨趕緊低下頭去,李夫人在他耳邊氣若遊絲地道:「郎君!崇奕、崇軒……」
她喚的是武攸暨的兩個兒子,大的十八歲,小的十四歲。
武攸暨見她斷斷續續說不下去,急道:「崇奕、崇軒,他們怎麼了?娘子,你說,你說話呀?」
李夫人喉頭收緊,已吐不出一個字來,她急得一張口,卻又溢出一口血來,武攸暨心如刀割,熱淚橫流。
李夫人有口難言,滿面焦灼之色,她緊緊盯著丈夫,忽然蘸了自己嘴角的血跡,在他前襟上,顫抖地寫起字來。
武攸暨一見,趕緊抻起前襟方便娘子書寫,只見李夫人在上面艱難地寫道:「逐出家門、族譜除……」
下一個字只斜斜地劃出一筆,她的手就無力地垂了下去,一雙眼睛還睜得大大的,當真是死不瞑目。
武攸暨瞪大眼睛,看著他溘然長逝的亡妻,突然號啕大哭道:「娘子,玥兒!我的玥兒啊……」
武三思冷眼旁觀,搖頭嘆息道:「人間最是慈母心吶!可憐,可嘆!弟妹臨終還牽掛著你的兩個兒子,怕他們也遭遇了不測。是啊,公主下嫁之後,怎麼可以不是公主的兒子為嫡長子呢?弟妹一番苦心,你回去後趕緊把他們逐出家門,族譜除名,妥善安置個去處吧。」
「你……你……武三思!你可有一副人心肝!」
武攸暨扭曲著面孔,垂淚痛罵。
武三思淡淡地道:「去了一個玥兒,不是又有了一個令月麼?這輪月亮可是更加的明亮、更加的嫵媚呢!」
武攸暨怨毒地瞪著他,臉孔扭曲著,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來。
武三思恍若未見,緩緩站起,撣一撣衣裳,悠然說道:「弟妹固然是一番慈母之心,你也該想想天后的一番慈母之心才是!快些回去為她安排後事吧!天后……可是急著嫁女兒呢!」
武攸暨聽了身子一顫,眼睜睜看著武三思悠然走去的背影,目眥欲裂,卻終究沒有勇氣站起來、撲上去!
……
楊帆靜靜地坐在堂前,陽光從外面斜照進來,光影就在他的腳下,照得簡陋的客廳里亮堂堂的。楊帆隨意瀏覽了一下廳中布置,便把目光投向廳外。
廳外,門前左右兩株百年老梅枝繁葉茂,同那前院的花圃一樣,生得自然,並不見有修剪過的模樣。楊帆靜靜地看了一陣,便微微闔上雙眼,閉目養起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