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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因為一點小小摩擦,杜家公子被打,他就有足夠的理由利用杜家的權勢和人脈向對方施壓,到那時像樹小苗、高瑩、蘭益清等這幾位俏美可愛的姑娘便唾手可得了,除非與他家世相仿,否則誰會為了幾個俏婢得罪他?
另外這也是一個試探,手下打聽來的消息不甚詳細,籍由此舉也可再摸一下對方的底兒。雖說他心中已有九成把握,這一行人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家,可萬一判斷有誤,以他的家世只是順手揩了一個侍婢的油兒,只要說破身份,雙方也只是一笑了之的事情。
主意已定,杜文天便趁樹小苗解手回來經過他旁邊時,在姑娘的翹臀上擰了一把,誰料他等來的不是姑娘的一巴掌,卻是一頓暴打,打的他甚至來不及自報身份。
此時張昌宗遊興已盡,正好讓小沙彌領他回來。好巧不巧的,這一幕正好被張昌宗看在眼裡。張昌宗是什麼脾氣,這廝自覺此番出遊乃是出自他的倡議,一行人中又以他的身份最高,如今樹小苗受辱,那就是他帶出來的人被人欺負了,這可不是掃了他張昌宗的顏面麼,長安城裡誰敢捋他的虎鬚?
張昌宗勃然大怒,當即發作。婉兒雖瞧杜文天其人風度翩翩溫瑞如玉,可金玉其外的人多了,樹小苗萬無誣衊於他的道理,不過如今既有張昌宗出面教訓他,她自然不用說話了。
楊帆問明經過,對那杜公子也是厭惡之極,可是見張昌宗一群人動手極狠,片刻功夫已經打得杜文天及一眾豪奴頭破血流,這才上前拉住張昌宗道:「六郎息怒,此等小人,何必污了你的手腳。」
張昌宗又在杜文天臉上重重踢了一腳,這才罷手。
那些豪奴趕緊忍痛爬起,架起他們的公子爺就跑。他們一向看杜文天眼色行事,今日不知為何,公子遲遲不自報身份,他們以為公子另有打算,自也不敢多言,卻不知杜文天早就想喊破自己身份了,只是剛一動手他就被人一拳打在鼻子上,幾乎痛暈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杜家豪奴拖了杜文天逃去,張昌宗猶自憤憤地道:「若非二郎說話,我今日非砍了他的賤手、割了他的舌頭不可。」
楊帆打個哈哈,對樹小苗道:「誰叫你生得這般美麗,連我看了都想搭訕,也難怪那浪蕩子起了色心。如今虧得六郎為你出氣,還不快快上前道謝!」
樹小苗被他一夸,不覺有些靦腆,這小妮子當初就對還是光頭小和尚的楊帆動了愛慕之意,如今雖知他是上官婉兒情郎,自家與他再無可能,但是得他讚美,芳心裡還是別有一種歡喜。
當下樹小苗便姍姍上前,向張昌宗福禮道謝,張昌宗自覺有了面子,打個哈哈也就了事。
今日這樁事楊帆並未往心裡去,說起來是那公子理虧在先,打就打了,給這登徒子一個教訓也好。不久興教寺方丈趕來,為婉兒摩頂賜福,隨後他們就離開興教寺繼續遊覽風光去了。
杜文天被手下豪奴架著,匆匆逃離興教寺,到了一處樹林這才停下,擦拭血跡、包紮傷口。杜文天一口血水吐到地上,只覺兩顆門牙都鬆動了。他摸了下鼻子,登時一聲慘叫,鼻樑骨腫脹的嚇人,傷處紫青發亮,張昌宗那一腳可一點力都沒留。
這副樣子杜文天哪敢回家,他恨恨地又吐一口血水,牙齒露風、怨毒無比地道:「送我去城裡,養好傷勢再說。陳佳,你跟著他們,一定要查清他們的身份住處!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楊帆一行人離開興教寺,又行十餘里,便見一條銀亮的小河繞林而行,綿延的樹林一片新綠,再往前去是一片舒緩的山坡,疏落廣大的樹林前方是一片相當平坦的草甸,綠草茵茵,仿佛一條精美的地毯。
陽光穿過枝葉照在林中開闊的草地上,光影斑駁,幽明雜錯,透著一種靜謐安閒的氣氛。張昌宗氣性大,但脾氣來的快去得也快,方才發生在興教寺的一幕早已被他拋諸腦後,一見林中美景,便興致勃勃地道:「我們在這裡歇下吧!」
楊帆和婉兒也甚喜此處幽靜,野趣盎然,二人一點頭,那些侍衛侍婢們便忙碌起來,在林中紮起圍帳,草地上鋪好氈席,有人埋灶生火,有人取水烹調,還有就地取材,采些山餚野蔌,再搬來幾壇美酒,野炊宴飲,坐起喧譁,倒也忘憂。
只是這三人都是什麼身份,楊帆還好些,出遊時嫌累贅,但求逍遙自在,可婉兒自幼長於宮廷,張昌宗則出身世家,兩人都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主兒,出行的排場早成了他們的一種習慣,是以鋪張開來極為奢華浩大,自然難以瞞過杜文天派來的眼線。
城南杜府主人杜敬亭正看著一書信,信中說明日高陽郡王武崇訓和安樂公主夫婦,還有相王李旦家的五位郡王都將駕臨長安,杜敬亭頓時動了心。
此次長安之變,關隴世家獲益良多,但是人心不足,僅僅擄奪山東士族在關中的利益怎麼能夠讓他們滿足,他們不只希望能壓過山東士族,他還希望恢復關隴世家往日的榮光,欲壑是沒有止境的。
女皇重返長安,這是一個危機,卻也是一個機遇。誰都知道女皇將不久於人世了,更知道女皇遷都長安意味著什麼,十年來,在女皇的淫威之下,關隴世家如寒冬臘月的蕭蕭萬木,了無生氣,現在寒冬即將過去,他們蜇伏已久的野心也蠢蠢欲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