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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喇」,一竿修竹被一把捏斷,竹子刮著竿竿長竹的葉子,沙沙地倒下。
楊帆打馬一鞭,向前馳去。
萬國俊哈哈大笑,雙腿一磕馬鐙,得意洋洋地跟了上去。
他喜歡看到楊帆吃癟的樣子。
黃景容和劉光業?死就死了,萬國俊從來都不在乎。那些人眼中只有來俊臣,從不曾把他放在眼裡,他需要的只是御史台不倒,而不是黃景容、劉光業那班人不倒,只要御史台在皇帝心中依舊有著重要的作用,他就可以隨時再提拔起一群人來,這些人將只服從於他,而這些人的本事卻未必比黃景容那班人差,甚至更好!
楊帆所到之處,黃景容和劉光業都死了,他還不是活蹦亂跳的?他敢當著楊帆的面殺人,你奈我何?
黃景容和劉光業死了,是因為他們蠢。萬國俊從不認為自己蠢,他是御史台的第一智囊,他只要抓住一個理字,楊帆?何懼之有!
萬國俊追著楊帆,揮鞭的動作更輕佻,笑聲也更放肆了!
李千里看著他們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他的盔甲上綴著一層雨珠,隨著他搖頭的動作,肩上的雨珠紛紛跌落,就像一顆顆眼淚……
……
從那天起,楊帆不再跟著興致勃勃的萬國俊四處追殺亂黨了。
偶爾副使胡元禮還會出面會見一下當地官員,而楊帆連這些都省了。
萬國俊雖然猖狂,可那猖狂只是為了激怒楊帆、壓制楊帆的氣焰,他的心裡從來就沒有放鬆過對楊帆的警惕,不管是胡元禮會唔官員,還是楊帆東遊西逛,他的耳目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這兩個人的左右。
不過所有得來的消息都顯示,楊帆並沒有做任何特別的事情,而胡元禮接見當地官員,談的也是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偶爾問起嶺南馮氏謀反的事情,那些官員的回答也令萬國俊很是滿意。
萬國俊籍著搜捕叛黨餘孽的理由,賴在潘州不走。楊帆不走,他絕不會離開,他可信不過潘州地方官員和部族頭領們的節操。如果他先走一步,沒準這幫現在俯首貼身的傢伙馬上就能把他賣了。
五天之後,什方道人趕到了潘州。
什方道人到嶺南採藥,制長生不老丹只是個幌子,他的真正目的當然是離開京城,逍遙自在。在嶺南各地轉悠期間,各地官員對他這位皇帝面前的大紅人極盡巴結之能事,財帛女子予取予求,每到一處所受到的隆重接待與皇帝無異,什方道人都有點樂不思蜀了。
什方道人到了潘州後,楊帆、萬國俊、李千里等各路官員同往迎接,之後便是紛紛設宴為這位天子幸臣接風洗塵。
什方道人也下榻在原潘州刺史府,獨自占了一個大院落,每日裡各路官員紛紛拜見,阿諛奉承,門前車馬,絡繹不絕。
楊帆就住在刺史府,與什方道人在京時就是知交好友,什方道人此番南下享福,都是因為受了楊帆的啟發,見了楊帆自然格外親切。所以,有時楊帆往他那裡去,有時他往楊帆這裡來,兩人走動的十分密切。
這一來,那些來拜會什方道人的賓客不管是到什方道人居處拜望,還是到楊帆這裡來求見,楊帆就有了許多機會接觸他們。
萬國俊只是盯著楊帆和胡元禮,一開始並沒注意到什方道人,直到他派在楊帆左右的耳目訴苦說實在沒有能力截聽到楊帆、什方與其他官員私下飲酒言談的內容,萬國俊才警覺起來。
萬國俊不再熱衷於搜捕亂黨了,而是守在欽差行轅,每天一大早就到什方道人那兒去報到,不管誰來,不管什方道人到哪兒去,他都亦步亦趨,一刻不離,簡直比上朝見駕還勤快。
如是者盯了三五天的梢,萬國俊並沒有發覺什麼異狀,反倒是楊帆極為厭憎他,見他時時出現在什方道人左右,反而不大露面了。萬國俊雖然依舊不敢放鬆警惕,心中卻也暗笑自己太過小心。
這一天,萬國俊又像站殿侍君一般陪著來訪的各路官員吃酒去了,楊帆卻緊閉門戶,在臥室里同馮元一談話。
「元一,你的家人為了救你,已經被搗毀了多個隱藏點,現在他們被迫逃進更茂密的叢林中,避入更加與世隔絕的地方,如果你現在去找他們,很難找得到。畢竟,你還小,家族裡的許多事情,你的父親不會說給你聽,你就這樣一頭闖進叢林的話……」
楊帆頓了頓,又道:「而我,馬上就得走了,我要去長安,我一走,你在這裡也住不下去了。」
馮元一滿是稚氣的臉上充滿了惶惑,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當他聽說如今唯一的依靠也要離他而去的時候,心裡很是恐懼,可是自尊心讓他難以說出央求的話來。
楊帆道:「如果你願意,不妨跟著我走!你的姐姐還在萬國俊手中,回頭是要送進宮裡去的,也許……事情發生轉機後,她會得以釋放。那時候,我會給你們姐弟準備一份盤纏,叫人把你們送回來,怎麼樣?」
馮元一道:「楊大哥,你……你不是說你是萬國俊那狗賊的對頭麼,你就這麼走了?」
楊帆道:「潘州事情已了,我不走,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呢?」
馮元一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吃吃地道:「你……你做什麼了?就是看看舞、聽聽歌、喝喝酒?」
楊帆笑了,輕輕點著頭道:「以力殺人,終究落了下乘。官場上,看看舞、聽聽歌、喝喝酒,是可以殺人於無形的。我向你保證,萬國俊回京之日,就是他的人頭落地之時,你不想親自去看一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