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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和突厥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他們會不遺餘力地拉攏十姓部落,將安西之地盡數納入他們的領土,到那時,我大唐何止喪師辱國,還將失去大片領土。」
楊帆這才長長吸了口氣,振聲道:「沒錯,我是想向世人揭穿皇帝陛下的無能,可是即便我沒有這個用心,依舊只能用這個法子,才能確保勞苦功高的郭大都護無恙,不是麼?」
楊帆眸中露出一抹譏誚,輕輕地道:「事實上,皇帝陛下比我預想的乾的還要『好!』」
太平公主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楊帆的譏誚和指責是針對皇帝李顯的,但是同樣是皇家的一分子,作為皇帝的胞妹,太平公主感到楊帆的嘲諷就像狠狠扇在她臉上的一巴掌。
她不能不承認,楊帆說的是實話,他只是稍帶著達成了自己的一個目的。而皇帝所表現的比楊帆預計的還要不堪,身為天下共主,他不僅罔顧國法與社稷,一味包庇宗楚客,他甚至異想天開地要讓宗楚客和崔琬結為異姓兄弟。
太平公主臉上火辣辣的,過了半晌心情才平靜下來,太平公主凝視著楊帆,沉聲問道:「你這麼做,究竟是想幹什麼?」
楊帆道:「何必多問,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嗎?皇帝如今根本就是一個傀儡,而且是個干盡蠢事的傀儡!如今大唐天下真正的皇帝是韋後了!
韋後如今磨刀霍霍,你、我、相王,還有那些不肯歸附韋氏的大臣,很快就要大禍臨頭。我不想坐以待斃,而且我不甘心!神龍政變,我也是把腦袋拴在腰帶上,結果我們換來了什麼?
這個天下,不是我們理想的天下,這個皇帝,不是我們理想的皇帝!」
雖然已經猜到楊帆的用心,太平親耳聽他說出來時,心中還是一陣戰慄,她激動地質問道:「你認為,誰能取而代之?相王嗎?相王的性情脾氣我最了解不過,他絕不會造胞兄的反!」
楊帆平靜地道:「那有什麼關係,今上也絕不想造則天皇帝的反,可是神龍政變那一晚,他還是離開了東宮。令月,有時候,有些事,是由不得你自己做主的。」
說到這裡,楊帆的眼神黯了黯,凝視著太平公主,低聲道:「就像……我厭倦了朝堂,想要去浪跡江湖,可我一身羈絆。還有,我不明白,我和你為什麼會走到今天?」
太平公主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二郎,我厭的……並不是你。」
楊帆的眼睛驀然亮起,瞬也不瞬地盯著太平,太平公主迎著他的目光,這一回並沒有躲閃移開:「我厭的,是我們這種不可能有結果的關係。
有些事,你不會去想,也不可能去想,因為你是男人,而我不同。三十多歲,對一個男人來說,是最好的年齡,就算你五十歲六十歲,對男人來說依舊不算,可女人不同……」
淚光在太平眸中瑩然,她輕輕摸娑著自己的臉頰,黯然道:「你才三十四歲,風華正茂,而我已四十有五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害怕。
每天早晨一張開眼睛,我就記起,自己又老了一天。每次對著妝鏡,我最怕在眼角發現多了一絲皺紋,從髮絲中挑出一根白髮,每每有所發現,我都鬱郁半日不得歡顏。
我不知道再過幾年我們之間會怎樣?即便是現在,雖然我們還時常幽會,可是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現在和當初已大不相同,激情終究不能長久。
如果我再老一些,我們用以維繫關係的男歡女愛都將不復存在,那時你我算是什麼關係呢?紅顏知己?偶爾會面,坐在一起吃杯酒、喝碗茶、聊聊天?呵呵……」
楊帆動容道:「令月……」
太平公主猛地搖了搖頭,悽然道:「那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啊,二郎。你說的對,有些時,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的。我不是孑然一身,不能拋下一切跟你走。
我也有兒有女,以前,我對他們忽略的太多,只覺得讓他們錦衣玉食就足夠了,卻忽略了他們還需要一個母親。不知不覺間,他們都已長大成人,我虧欠他們的真是太多太多。
我不知道,是因為年華老去,自然而然的就會更加關心後輩的成長,還是快到了知命之年,才萌發了母親的天性,我清楚地知道,現在的我,不可能為了愛而拋棄一切。
看著我的孩子們成家立業,看著他們幸福美滿,看著孫兒、孫女、外孫、外孫女們誕生,才是我此刻最大的夢想與追求。我現在想要的、最希望得到的,是親情,你明白麼?
千金公主過世了,他的兒子特意在母親的墓志銘上寫明,他的官職是憑著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而不是因為他的母親阿諛則天皇帝,以姑母之身拜侄媳為母,對於千金種種不堪行為,更是竭力掩飾。
二郎,千金公主的葬禮,我去過,看到那墓碑,我不寒而慄。看到她的子女們毫無悲傷、甚至大感輕鬆的神態,就像暮鼓震鍾,在我的耳邊敲響,振聾發聵!你希望我被兒孫鄙視嫌棄麼?」
楊帆怔怔地看著她,看著她陌生的容顏,但太平公主卻笑了,露出了他很熟悉的笑容,依舊嫵媚。
「漢武帝曾經寵愛李夫人,李夫人病重垂危時,漢武帝去探望她,李夫人卻以被掩面,至死不與漢武相見。我一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現在我明白了。
漢武一生中所至愛者,曾有阿嬌、衛子夫、王夫人、李夫人、鉤弋夫人。何以唯有李夫人令他念念不忘?何以李夫人過世後,漢武帝為了再見她,不惜重金聘請方士做法託夢?何以漢武死後,唯有李夫人得封孝武皇后,得與同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