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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子珣方才雖被太平公主震懾了一下,此刻這句話說出來倒是擲地有聲,底氣十足。
御史台本來就有彈劾百官之權,這些年來,被他們彈劾過的宰相、尚書、侍郎們不計其數,就算是宗室、王侯,甚至當今皇帝依舊活著的兩個皇子都被他們彈劾過,如果真叫起板來,他還真不怕這位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現在雖然暗中網羅了一些黨羽,在朝中依舊屬於勢力比較單薄的一方,現在的太平公主,還不是後來威風八面、權傾朝野的鎮國太平公主,她的勢力比起薛懷義、武三思甚至已經罷相的武承嗣都有所不如。
武則天登基之後,整個李氏宗室都已不被人放在眼裡,看看原來那位常常喜歡飲宴交際的千金公主如今也深居簡出、異常安份,就知道整個李唐宗室的處境了。太平公主也就是因為嫁了武攸暨,算是半個武家人,才沒有受到波及,卻也絕對談不上霸道,尤其是眼下,這樁謀反案的緣由是什麼?是宰相們要擁太子登基,復李唐國號。太子是誰?是太平公主的親哥哥。太平公主為何熱衷插手此案?為何試圖為反賊平反?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了麼!
來子珣自覺已經掌握了太平公主的軟肋,卻不知太平公主早已給武則天打了一記預防針,今天這事鬧的越大,越顯得她心中無鬼,坦坦蕩蕩,她又豈會在乎來子珣的威脅。
太平公主聽了來子珣的話,咯咯地笑了幾聲,果然一臉的不以為然,太平公主說道:「楊帆自西域回來以後,因為立下大功,皇帝陛下才提拔他做了羽林郎將,這不過就是近期的事情。
楊帆沒有升為郎將之前,你們斷無收買他的道理,你這接洽定然是從他回京之後開始的了。好!本宮已經派人詳細調查過楊帆回京之後這段時他和裴宣禮兩人的詳細行止。裴宣禮,你說說吧,你是在哪一天、在什麼地方與楊帆會面洽談的,且看與本宮查到的情況是否吻合。」
太平公主所言自然是誑他,任她有再大的能量,怎麼可能把別人過去幾個月的行蹤查得一清二楚。可是來子珣本就心中有鬼,聽了這話先自一虛。裴宣禮本來就是被迫招供,這時更是裝瘋賣傻,一時間全都僵在了那兒。
救楊帆只此一個機會,必須慎之又慎,所以太平公主準備的自然不只這一招,不過她重金賄買獄吏與楊帆串通消息的時候,意外得知迄今為止楊帆跟「收買」他的裴宣禮竟然還沒照過面,太平公主不禁突發奇想:「還有比這更能說明問題的麼?作為重要人犯,兩人居然迄今不曾對質!不需要了,只要這一條就足夠了!推事院的推案審理,居然荒謬一至於斯。」
後堂里,武則天的臉色已陰霾密布,似有隱隱雷霆正在醞釀。來俊臣偷偷瞟了武則天一眼,雙腿一軟,就從座位上溜到地上,順勢一跪,叩頭說道:「陛下恕罪!臣御下不嚴,以致……」
第0367章 天心莫測
武則天一抬手制止了他,淡淡地道:「皇家公主,擅闖法司,干預審案,太不成體統了,你去,不要讓她再胡鬧了!」
來俊臣一怔,急忙抬頭看了武則天一眼,卻見她臉上的陰霾頃刻間已不見了蹤影,此刻臉上不慍不火,竟是根本看不出她的喜怒,不禁呆了一呆,這才答應道:「喏!臣……遵旨!」
來俊臣起身急急趕往公堂,作出一副剛剛聞訊趕來的姿態,又是推諉自己不曾親自辦理此案不知其中詳情,又是順勢答應一定親自複查楊帆一案,給公主殿下一個交代,好說歹說的總算哄得太平公主讓步了。
太平公主也明白,哪怕她當堂就把此案翻過來,也不可能立即把楊帆帶走,楊帆既然是背了這個「謀反」的罪名,就只能由皇帝親自下旨赦免,如今她的目的已經達到,自然無心再與來俊臣糾纏。
來俊臣把太平公主送到大堂口兒,就連稱恕罪,也顧不得再把她送出大門,便匆匆跑回了後堂,來俊臣到了後堂一看,登時呆若木雞:椅上空空,武則天和上官婉兒、武攸宜一行人早就不見了。
來俊臣站在那兒,臉上陰晴不定,半晌作聲不得。
來子珣追進來,既懊惱又難堪地道:「中丞,這可真是奇哉怪也,太平公主怎麼會突然跑來呢?這個楊帆,怎麼就能請得動她出面?她的膽子也大,就不怕自己招了嫌疑?薛懷義出面都不管用,她以為她是公主就了不起麼!」
來俊臣慢慢吐出一口濁氣,垂著雙袖,低沉地道:「子珣,大事不妙了……」
來子珣吃了一驚,失聲問道:「中丞何出此言?」
來俊臣不語,緩緩走到座位前,慢慢坐下去,對來子珣道:「你來,坐下!」
來子珣看他臉色,不禁心中惴惴,連忙繞到座位前面,欠身坐下去,眼巴巴地看著來俊臣道:「中丞,究竟出了什麼事?」
來俊臣仰靠在椅背上,閉目冥思半晌,這才輕輕張開眼睛,對來子珣道:「子珣,你我兄弟,本是長安市上兩潑皮,三餐不繼,窮困潦倒。後來,也是一時機遇,為兄蒙陛下賞識,方有今日風光,之後才把你調進京來,送了你一份大好前程……」
來子珣連忙起身道:「是!兄弟這富貴前程,都是兄長所賜,子珣一直銘記在心。這一輩子,子珣都跟著兄長幹了,為了兄長,子珣縱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來俊臣笑了笑道:「呵呵……自家兄弟,說這些就見外了,什麼肝腦塗地的,大可不必。不過,你要暫時受些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