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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長長地舒了口氣,撫著下巴悠悠地想:「皇帝……終於開了禁令,默許太平涉足政壇了麼?」
這是一次武李兩家的重大政治盟約,男主外,女主內,本不該有太平公主參加的。武攸暨作為一家之主,應該全權代表他的妻子,可是太平公主也得以出席,並且在盟約上署名,這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武李兩家有多起聯姻,並不是只有太平公主一個武家媳婦兒,如果僅僅因為她是李家的女兒、武家的媳婦,那麼得以參予此次盛會的,就不應該只有太平公主一個人。
很顯然,在武則天的眼中,她的女兒是獨立出來的,不僅僅是作為武李兩家聯繫的一條鈕帶,而且是一方獨立的政治力量。
皇帝擴百騎為千騎、增強朝堂中李唐舊臣的比例,都是為了將嚴重傾斜到武氏一方的天平調整到平衡狀態。可是,僅憑這些力量,顯然還是不夠,如今這架政治天平,是靠武則天伸出一根手指,強力壓在李氏一邊,這才確保了雙方暫時的和平,只要她抽離手指,這架天平就得重重地砸向武氏一方,李氏的力量實在是太薄弱了,而太平,無疑是一個能夠起到平衡作用的人。
太平公主既有李氏公主的身份,又有武家媳婦的身份,站在她的立場上,她不會希望武李兩方有任何一方徹底失敗,無論哪一方被徹底剷除,她都將被置於一個極其難堪的位置。所以,太平公主無疑是那個最適合擔任武李兩家勢力平衡調停人的人,可是一直以來,武則天都沒想過用她,直到重用楊帆都沒考慮過她。
一個篡位登基的皇帝,最擔心的就是別人有樣學樣也來一次篡位。這位女皇帝是太平的母親,她深知自己這個女兒的心機與智慧,卻一直嚴厲約束,不許她涉足政壇,顯然是擔心她效仿自己。
她是從兒子手裡奪位的,因為孝道的約束,她的兒子既便有勇有謀、有膽有略,也沒有辦法造她的反,再加上天下人大都以為她即便奪了位早晚也要還政於李,因為她的親生兒子都姓李,她登基時已經六十多歲,根本不可能再生育,所以她能比較順利地登基。
但是如果太平也有此野心,她卻沒有她老娘所擁有的那些優勢,如果她滋生野心,只會攪得天下大亂,所以武則天一直把女兒緊緊地關在牢子裡,不許她露出尖牙利爪,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很顯然,她已經發覺,如果不讓女兒出馬,她那兩個綿羊似的兒子即便大義在手也成不了大事。
楊帆的腦筋迅速轉動起來:「太平是女人,很難直接插手軍隊,看來皇帝是打算讓太平在政壇上有所作為,進一步加強李氏家族對政壇的控制。這樣的話……」
至於婉兒紙條中提及的安樂因已有孕三月,倉促出嫁的消息,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目光剛剛掃過時,報以一聲冷笑。在他眼中,那個女人就像他生活多年的那個海島上生長的一種奇花,開著最艷麗的顏色,散發的卻是能熏死人的屍臭!
……
明堂盟誓之後,理所當然要有一場皇帝家宴。
此前不曾出現在明堂的許多皇室宗親也都來了,其中包括剛剛做了武家媳婦的幾位新娘子和即將成為武家媳婦的安樂。
安樂公主打扮得異常嬌媚,她身上那條羽裙是時下洛陽最流行的款式,不過坊間流行的羽裙都是用錦雞等飛禽羽毛綴成,而她的裙子是用昂貴的孔雀羽毛修飾的,可是即便這麼華美的裙子也奪不去她的風彩。
在場所有人中,毫無疑問她是最美麗的一個,太平公主的艷麗,像一輪璀燦的驕陽;上官婉兒的清麗,似一縷柔和的月光;而安樂公主,卻像是一道七彩的長虹,橫亘於長空。三者之中,她更年輕、更活潑、神采飛揚,奪去了殿堂上所有女人的光芒。
但是,武則天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時,卻總是不經意地一蹙,隱隱透著一絲憎厭。這個女孩兒本來是武則天在孫子輩子裡最喜歡的一個,可她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武則天的歡心。
孔雀裙束著的細細的一管小腰身,即便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纖腰依舊婉約。但她已經有身孕是勿庸質疑的。武則天對此很不高興,一個未出閣的皇家公主,居然做出這種醜事,真是有辱門風!
人總是這樣,自己犯錯時,可以找出一千一萬個理由原諒自己,但是當他的兒女犯下同樣的過錯,他就會恨鐵不成鋼,他就會暴跳如雷。
武則天就是這樣,太宗朝時做過才人的事就不消說了,畢竟從理論上來說,進了宮的女人,個個都算是皇帝的預備老婆,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一定侍候過皇帝,每一個宮女都有向皇帝獻出貞操的義務,放出宮後不一樣嫁人?
才人既是妃嬪的一個等級,也是女官的一個職銜,有幾個女官侍候過皇帝的枕席?做女官可以是因為背景,比如選自大臣家庭的,皇帝從不曾寵幸,也要給個名份,以安臣子之心。還可以是因為資歷、功勞,或者是在御前得用,卻不見得一定陪皇帝上過床。
除皇后和四妃以外,其餘的九嬪、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二十七寶林、二十七御女、二十七采女以及六尚諸司,都是皇帝的預備老婆,其中有的人一輩子都沒機會見到皇帝,更不要說侍奉枕席了。
但是,她後來蓄養面首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當她得知女兒與楊帆勾勾搭搭的時候,她雖震怒,卻對有樣學樣的女兒擺不出母親的威嚴。現在也是一樣,雖然安樂未婚有孕,可她沒辦法理直氣壯地進行訓斥,更何況還要顧忌皇室的臉面,她只能儘快讓安樂和武崇訓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