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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當然不肯承認自己是掃把星,他馬上嚴辭否認:「話可不能這麼說,他們派兵來時,可不知道我在山上。而且,是你把我推出去的,要不然……」
楊帆正想再擺幾條有力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迷霧中突然傳出一些尖厲的呼喊聲,楊帆神色一緊,急忙伏在掩體上向山下觀望,沉聲道:「恐怕是來了。」
薰兒也趴到他的旁邊,抻著細白的頸子,一雙杏眼張得老大,可惜迷霧重重,什麼都看不見。
片刻之後,呼喊聲更近了,呼喊的聲音語速很快,音節也古怪,楊帆聽不懂。
薰兒訝然道:「是呼救的聲音!咦?好像是棵蠻部落的人……」
話猶未了,迷霧中就出現了許多隱隱綽綽的身影,他們正向山寨方向跑來,只跑出不遠,就痛呼連連,紛紛仆倒在地。高青山從寨牆上站起來,攏起嘴巴用同樣的古怪語言向山下呼喊起來。
看來他是在告訴山下的人山坡上撒了蒺藜,叫他們沿著山道跑,果然,山下的人迅速收攏起來,沿著山道向上跑來。
山道不是筆直一條,而是沿著山勢彎彎曲曲的一條道路,可是兩側草叢中布滿了蒺藜,雖然後面似乎有追兵越來越近,他們還是只能沿著彎曲的山道向上奔跑。其中有些人已經被蒺藜扎傷,由別人扶著,一瘸一拐的跑的很辛苦。
這時,後邊的大霧中出現了許多高頭大馬的影子,那些人追的很快,於是摔下馬的速度也就夠快,馬踏蒺藜叢,蒺藜扎傷馬腿,疼得那馬嘶吼亂蹦,馬上的騎士坐不住,紛紛掉下馬去,結果一屁股坐到蒺藜上,疼得更是大叫不止。
逃在前面的人越來越近了,稀薄的晨霧中,楊帆已經能夠看清他們的模樣。他們有的披著虎皮、羊皮,有的穿著很古怪的貼身的衣袍,赤裸著黝黑的手臂、大腿,手中拿著叉子、長矛等武器。
在他們之中,很少看見刀具,即便是叉矛一類的武器也少有鐵製,很多都是用獸骨磨成的或者質地堅硬的木材製成的。楊帆還發現這些人中男少女多,女人至少是男人的數倍。
那些男人持著簡陋的獵弓,領著許多半大不大的孩子,有的男人背上和前胸還背著襁褓中的娃娃,拼命地向前奔跑,偶爾還會匆忙回頭,搭弓一箭,那輕飄飄的竹箭飛進白霧,也不知道傷著人沒有。
斷後的是女人,她們拿著木叉骨矛等極為原始的武器,拼命阻擋著追兵,追兵已經發現了山坡上的蹊蹺,開始收攏兵馬,沿著山道追來,斷後的女人們不斷地倒在鋒利的馬刀下,追兵常常一刀下去,便矛折人死,屍首分離,可是那些女人卻毫無懼意,她們依然竭盡所能地用自己的生命阻擋著追兵,為男人和孩子們爭取著一線生機。
寨子上並沒有人唾罵那些逃命的男人無恥,他們已經知道這個部落是距河白寨子十多里遠的棵蠻寨子的百姓。
棵蠻寨子是烏蠻的一個小部落,整個蠻族的文化程度參差不齊,並不平均。他們從原始社會形態一直到近似於中原王朝現在的封建社會的形態都有,白蠻比烏蠻先進文明,烏蠻內部也有差異,有的部落比較先進,有的部落極度原始。
棵蠻部落就是一個近似於原始社會的部落,這個部落居住在山林中,在樹上築巢或者以山洞為屋,以獸皮為衣或者用一種特殊的樹皮揉製衣服。不曉得因何緣故,這個部落一直以來就是男少女多,男女比例相差極大,所以一般五到十個女人才能共同擁有一個丈夫。
因此,她們的丈夫唯一的事情就是帶孩子。妻子們出去狩獵、採摘、尋覓食物的時候,他們就拿著獵弓守護家園和孩子,防止野獸侵入。
這樣的部落里,部落事務是由女人們主持的,在這樣的部落里,男女社會地位是完全顛倒過來的,你要享有多大的社會權利,就得承擔多大的社會義務,作戰這種事自然就是女人們的責任。
像河白部落,一旦發生戰爭,寨中勇士們理所當然地要衝鋒在前,保護他們的女人、老人和孩子,在棵蠻這樣的女性社會裡,自然就是由女戰士來保護男人、老人和孩子。
楊帆業已知道蠻族有各種稀奇古怪的部落,看到他們男人逃跑在前,女人拼死掩護的情景,他也大致猜到了這個部落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模式,可他依舊無法接受,眼看著那些拿著簡陋武器的女人一個個被兇悍的騎兵切菜劈瓜一般砍死,他無法無動於衷。
「打開寨門,放他們進來!」
「弓箭手兩側掩護,追兵近了就射!」
楊帆不假思索地下達了兩條命令,薰兒也不假思索地當起了他的傳令兵。
昨天給他當了一天的傳令兵,薰兒姑娘已經習慣了。
薰兒大聲下達了命令,扭回頭來一看,本來趴在身畔的楊帆已經不見了蹤影,薰兒大驚,霍然站起,左右看看,茫然自語道:「人呢?」
寨門已經經過了加固,上面釘了很多橫向朝外的尖木樁,看著就像豎起來的兩扇釘板,得到薰兒的命令之後,寨丁們搬開頂門的木柱,將橫七豎八加固了好幾層的厚重木門拉開,將逃命的棵蠻部落百姓放了進來。
哭喊著的孩子們在父親的帶領下逃進了寨門,他們至少有數百人,還在絡繹不絕地向寨門裡沖,薰兒不能見死不救,又怕追兵趁機衝進寨門,攥著那柄鐸鞘,她的掌心裡已全是冷汗,也顧不得尋找楊帆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