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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微微一怔,訝然道:「執掌文教?這是何人倡議?」
張昌宗微笑道:「梁王!」
楊帆又是一怔,張昌宗曬然道:「上一次因為武延基之死,他上書彈劾於我,想必是見我聖寵未衰,才又急求補救,這番恭維只是不想我去找他的麻煩吧。呵呵,一個見風使舵的小人。」
「唔……,呃……六郎所言甚是、甚是!」
張昌宗聽出楊帆語氣勉強,不由睨了他一眼,正看見楊帆急急掩住一絲異色。張昌宗頓生疑竇,忙斂去笑意,不悅地道:「張某一向視二郎為知己,二郎如今有話卻不肯對張某直言麼?」
「這個……」
楊帆一臉為難,但是見張昌宗目光灼灼,實在難以掩飾,這才遲疑道:「楊某隻是覺得,梁王有此倡議,如果真是有意與六郎修好那再好不過。就怕……就怕他是別有用心……」
張昌宗疑聲道:「教化乃治世大道,主持教化便如掌乾坤,這種事怎麼能別有用心?」
楊帆徐徐地道:「教化非一日之功,聖人春秋已高,只恐……遠水不救近火!」
第0998章 馬放南山
張昌宗默然良久,靜靜思索,越想越覺得楊帆說的有道理。武三思真有這種好心?雖說他與五郎受寵,但武三思已是武氏一族的當家人,女皇本著鞏固帝位的需要,除非武三思造反,會動他麼?他需要如此巴結自己?
楊帆所言不錯,這分明就是武三思的一招緩兵之計,不但蒙蔽了自己和五郎,還讓自己失去對他的戒心。張昌宗越想越是不安,急急把魚竿一拋,起身就走。楊帆忙道:「六郎哪裡去?」
張昌宗道:「二郎一語驚醒夢中人,張某這就回去修書與五郎,不上他武三思的惡當!」
楊帆微笑道:「六郎性情真是爽快,只是此事何必急於一時呢?」
張昌宗疑道:「二郎的意思是?」
楊帆道:「他們現在只是放出風來,這不是還沒向皇帝進言呢麼?六郎與五郎可以等到他們正式向天子為兩位請功的時候再出面婉拒。如此一來便成全了五郎與六郎,天下人都會知道兩位郎君不戀棧權位!」
張昌宗大喜,連忙向楊帆長長一揖,心悅誠服地道:「二郎深謀遠慮,多謝指教!」
張昌宗放下心事,便重拾釣竿繼續釣起魚來,只是以他的耐性,那釣竿兒時不時便提起甩下,哪會有魚兒上鉤,倒是楊帆收穫頗豐。最後,張昌宗只能提著楊帆送他的兩尾大魚告辭。
陸毛峰正與馬橋在一邊聊天,一見張昌宗要離開,趕緊迎上來,瞧見張昌宗手中兩條大魚,伸手接過,連聲恭維道:「六郎真是好本領,居然釣得這樣大魚!」
張昌宗矜持地點了點頭,也不好說自己連條巴掌大的魚都沒釣上來,很瀟灑地甩甩袖子,便揚長而去。陸毛峰接魚在手,交給親兵,遠遠向楊帆一抱拳,大聲道:「楊將軍,卑職告辭了!」
楊帆向他隨意揚了揚手,高聲道:「好生護送著張奉宸,千萬不可出了差池!」
陸毛峰大聲應了,隨著張昌宗離去。楊帆托著下巴,望著張昌宗遠去的背影,久久,忽然嘆了一口氣。古竹婷提著魚簍過來,正盤算這幾尾鮮魚是做魚膾還是做魚羹,聽見楊帆長嘆,忙問道:「阿郎有心事?」
楊帆拄著下巴,懶洋洋地道:「倒沒什麼心事,只是覺得百無聊賴。你說,天子當年費盡心機,踏著一地鮮血,終於登上她夢寐以求的皇帝寶座時,是不是也和我現在的心情一樣?」
古竹婷忍不住「噗嗤」一笑。
楊帆乜著她,面色有些不善。
古竹婷趕緊解釋道:「這個……是不同的。女帝當初貴為太后,皇帝是她的親生兒子,已然可以任意廢立,實際上她就是天子了,可她巴望著能以一國之君的名號配享太廟名留史冊。阿郎卻是迫於無奈,不想做一枚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楊帆微微眯起眼睛,哼道:「我問這個了麼?不要言不由衷!」
古竹婷抿了抿嘴唇,乖乖地坦白道:「奴家覺得阿郎與女皇帝確實不同呢。女皇帝未做皇帝時想著做皇帝,做了皇帝又唯恐失去皇位。所以她一直在算計、一直在防備,有一點疑心就動手殺人,可阿郎你卻……卻有些奇怪。」
「奇怪?」
古竹婷點點頭,道:「是呀,奇怪。阿郎好不容易才擺脫世家的控制,可現在卻不曾經大權獨攬,那麼多的財富、那麼多的人手,阿郎眼都不眨,全部委之於部下,奴家……有些想不通。」
楊帆笑了笑,道:「這有什麼想不通的?你要知道,我和沈沐不同,隱宗是沈沐一手創建的,所以他不用擔心內部的問題。而我呢,現在顯宗裡面雖然有一批忠於我的人,可力量有限,還控制不了全局。
那些必然會起來反我的異己雖然被剷除了,可剩下來的人一旦受到世家的拉攏引誘,也未必就不會再起異心,我能沒完沒了的殺下去嗎?有些殺戮是必要的,可是一味的殺戮卻只能讓人離心離德。
咱們那位女皇帝殺得人還少麼,結果如何?心懷異志者反而越來越多。所以,我要讓他們知道,跟著我,他們可以掌握的權力比跟著世家更多,他們嘗到了甜頭,才會對我死心塌地。
殺一人再立一人,難。而且很容易造成人心惶恐,於世家可乘之機。可是,我每爭取一個人過來,世家那邊就等於少了一個人,這一增一減就划算的很了。而且在此過程中,我也會仔細觀察,看誰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