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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問題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寨子裡這幾萬兵卒還不都是他的兵,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雲軒的人馬,雲軒當初野心勃勃,文皓之所以下定決心完全是受了雲軒的蠱惑,現在雲軒卻率先有了悔意,一再催促文皓遣使下山議和,就是他的主意。
「煩!真是煩吶!」
文皓重重地嘆了口氣,在軒廳下走來走去,臉上陰雲密布,侍婢下人早就被他嚇得溜出老遠,沒有人敢在這時候自找晦氣。
「文都督,咱們的使者回來了!」
一棵綴滿了青桔的果樹枝葉一陣搖曳,雲軒急匆匆闖了過來。
這軒廳周圍都植滿了觀賞性的花果樹木,雲軒放著道路不走,居然徑直從果樹下鑽過來,可見其心情的迫切。
文皓一抬頭,就看見他派到山下的一名心腹小管家從碎石鋪地的小徑上急急走來。
……
黃景容自從到了山寨,吃的沒胃口、住的也不習慣,尤其叫他肉疼的是,這一路斂來的財寶和那幾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全都丟在了姚州城,如今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個王八蛋。
眼下烏蠻和白蠻把山寨圍得水泄不通,口口聲聲說要取他性命,黃景容嚇得坐立不安。一早他就聽說文皓派人下山議和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個回信,黃景容坐不住了,便急急來找文皓詢問消息。
文皓倒沒虧待他,到了山寨依舊把他當貴賓看待,他就住在文皓家的後宅里,繞過兩條小徑,穿過一叢果林,眼看趕到軒廳,忽聽前方林木後面傳出文皓氣極敗壞的一聲大喝:「什麼?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黃景容急忙放輕了腳步,悄悄湊過去,站在一道樹牆後面,側耳傾聽,一俟聽清文皓和雲軒議論的內容,黃景容不禁驚得魂飛魄散。
楊帆那個禍害已經制止了三州援軍對山寨的援救;楊帆和嶲州刺史張柬之等多位朝廷官員已經上書朝廷彈劾他;薰期和孟折竹已遣使赴洛陽向天子請罪,並自陳造反緣由;薰期和孟折竹已提出議和條件,必須交出他黃景容的人頭,否則一切沒得商量。
一樁樁、一件件,仿佛一道道驚雷劈在黃景容的心頭,劈得他失魂落魄。他緊緊抓住一根廳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支撐著不讓自己的身子軟下去,把最後一線希望寄托在文皓和雲軒身上,但是接下來的一番對話,卻讓他更是心驚。
「不可能!我怎麼能這麼做?邀請姚州各部土司,公開向薰期、孟折竹請罪,那也罷了,不過是威風掃地而已。反正取而代之的計劃失敗,我們這對難兄難弟做不得姚州最大的土司,也就當不成這都督和刺史了,便低低頭也無妨。
可是,獻上黃景容的人頭,這怎麼可以?如果我們殺了黃景容,把他的人頭交出去,我們就是背信棄義、賣友求生!我們丟的不再是面子,而是人心!從此以後,我們不要再指望有一個部落肯與我們聯盟,我們在姚州將成為孤家寡人!」
文皓臉色鐵青,扭曲得非常可怕:「雲兄,你是個聰明人,難道你看不出薰期老賊這一招有多麼陰險?如果我們這麼做了,我們在姚州將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第0536章 狗急跳牆
雲軒的聲音有種英雄遲暮的落寞:「文兄,我們還有得選擇嗎?」
他頹然坐到石凳上,黯然道:「楊帆沒死,朝廷一定會知道真相。你不用否認,你看看黃景容必欲置那楊帆於死地的態度,就知道此人只要活著,一定能壞了他的好事。朝廷知道真相,意味著什麼?」
他抬起頭,望著文皓,絕望地道:「這也就意味著,你我已經沒有倚仗,不會有援軍來了,不會有人替咱們出頭了,你我還能怎麼辦?」
有野心的人未必有相應的膽色和才能,有些有野心的人成功了,更多有野心的人卻是志大才疏,最終害人害己。雲軒恰恰就是這麼一個人,當初文皓對藉助朝廷之勢逼反烏白兩蠻本來猶豫不決,是他堅持己見,而今眼見情形不妙,他又最先膽怯後悔起來。
文皓慘然道:「當初我本不願響應,是你一意孤行。如今低頭,除了眾叛親離,還有什麼?」
雲軒聽出他的猶豫之意,眼睛亮起來:「怎麼會沒有?我們現在承認失敗,至少還可以保存實力,那樣的話,即便你我沒有機會取而代之,可是我們的兒子呢?孫子呢?幾百年後,誰還記得你我今天幹過什麼?我們要爭的,本就不是你我一時的榮耀和風光,而是未來誰的家族能成為姚州最強大的勢力。
如果我們不答應他們的條件,我們的精銳一旦被他們吃光,你以為其他部落不會起而效之,把我們吞併嗎?薰期和孟折竹實在不濟還可以投奔吐蕃或南詔,我們呢?他們是橫在我們外面的一道屏障,我們藉助不了任何一方的勢力,我們完蛋啦!」
文皓重重一拳捶在石几上,他的手上滲出鮮血,可他卻似完全沒有一點感覺,他現在真是後悔極了,悔意像一條毒蛇,一口一口地噬著他的心臟。
雲軒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如果……你實在不同意由咱們來殺掉他,那麼咱們把他交出去如何?」
文皓沉聲道:「這與我們親手殺了他有何區別?」
雲軒垂下眼帘,陰沉地想了想,忽地張開雙眼,興奮地道:「有了!我有一計,可以讓咱們滿足他們的要求,又不致令你我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