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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液傲然道:「兄長,以你我兄弟才學,詩詞歌賦提筆就來,何須先做準備。」
崔湜道:「不可大意,張同休、張昌儀、張昌期三兄弟亦擅詩詞,張說、高戩更是當世才子,以你我兄弟之門第出身,若是用番心思未嘗不為第一,若是隨意敷衍,不免流於平庸了。大丈夫當先據要路以制人,豈能默默受制於人?」
這時長寧公主忽地拍手喜道:「上官待制佳作已成!」
崔湜聞言,馬上作喜不自勝之狀,連聲道:「公主已先睹為快了,還要這般吊我等胃口不成,快快將上官待制的佳作示之我等,讓我們一睹當世第一才女的佳作!」
這是上官婉兒替長寧公主新宅所賦詩詞,崔湜盛讚上官婉兒之才,長寧公主自然與有榮焉,她喜滋滋地取過婉兒的大作,嬌聲笑道:「崔選郎莫急,待我來吟與大家聽聽。」
長寧公主清了清嗓子,朗聲吟道:「沁水田園先自多,齊城樓觀更無過。倩語張騫莫辛苦,人今從此識天河。參差碧岫聳蓮花,潺湲綠水瑩金沙。何須遠訪三山路,人今已到九仙家。憑高瞰險足怡心,菌閣桃源不暇尋。余雪依林成玉樹,殘霙點岫即瑤岑。」
張說和高戩聽得連連點頭,撫須讚嘆,道:「待制大作,果然字字珠璣,聞之清新雅麗,沁園盛景,躍然紙上。」
崔湜、張同休等人更是大聲喝彩,上官婉兒詩酒應和的場面經歷多了,對眾人的大肆讚美早就免疫,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神態極為從容。
長安公主笑吟吟地吩咐人收好婉兒的大作,以待裝裱,然後笑望眾人,道:「今日各位貴客都要留詩一首的,下一位誰先出手呢?」
「我來我來!」
崔湜趕緊站起來,一邊往前走,一邊笑道:「上官待制已有佳作在前,一會兒同休、昌期、昌儀幾位才子、張兄高兄兩位名士再有佳作問世,崔某可不敢出手了。不如趁著還有勇氣,趕緊現丑了吧。」
眾人哄堂大笑,崔湜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便搶了上去提起筆來,崔液和崔蒞馬上跟過去為大兄押陣助威。武三思微微一笑,順勢也退到一旁,撫著鬍鬚對上官婉兒道:「聖人遷都在即,待制身為天子第一近臣,公務可還繁忙麼?」
上官婉兒淺淺笑道:「如今還好,正月里除非十分緊要的大事,否則大臣們也不會用來煩擾聖人,婉兒因之也清閒了許多。」
武三思呵呵笑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待制平素過於勞碌,能偷得幾日清閒最好。啊,對了,本王近日收到堂弟懿宗的一封家書,內中曾言及漕運之事,他是當作閒話講的,可本王聽了卻深以為慮啊。」
上官婉兒新月似的柳眉微微一挑,神色凝重起來。
武三思道:「天子不管是在洛陽還是在長安,漕運都是重中之重,漕運一旦出了問題,京都百萬人口的吃飯問題就要大受影響,輕則導致物價飛漲,重則皇帝就得再度遷都謀食,令朝廷體面盡喪,一旦碰上水旱災害更是餓殍千里的嚴重後果,因之動搖國本,不可不慎啊。」
上官婉兒動容道:「王爺所言甚有道理,不知漕運上出了什麼變故?」
武三思道:「此事與刑部和御史台的欽差官有關。說起來,刑部和御史台倒是出自一番好意,天子遷都在即,他們想整頓長安治安,打造一個清平世界,以迎天子遷都,只是他們太過求全責備了。
想那漕運的丁夫都是些粗野魯莽的漢子,平時酗酒鬧事打架鬥毆,本是尋常事,卻也沒什麼了不得。可是刑部陳東、御史台胡元禮等人偏以嚴刑竣法相待,難道還能指望那些使船駕舟的粗漢因此變成斯斯文文的讀書人?
治大國若烹小鮮吶,現如今弄得灞上人心惶惶,聽說漕夫們年初就該赴揚州的,為了此事迄今尚未成行,一旦誤了今年漕運,後果不堪設想。」
上官婉兒訝然道:「竟有此事,王爺該儘快稟與聖人知道才是。」
武三思道:「這個自然是該稟與聖人知道的,只是待制也清楚,聖人一向反感做臣子的不守本分,手伸的太遠,本王如今掌管著洛陽屯兵事宜,若是貿然插手政事,惹得聖人不悅,反而不美。
只是,若是旁的事情,再多等幾日,長安那邊必有消息過來,介時聖人自然知曉,本王也不必多事。奈何漕運重於天,不能等啊,一旦出了岔遲,這一年的漕運都要大受影響,是以……」
上官婉兒莞爾一笑,道:「婉兒明白了,只是婉兒居於深宮,若無長安方面的消息,婉兒也不便向聖人進言吶,如今長安消息未到,若是能有哪位御史風聞奏事,婉兒也好說與聖人,早早應變。」
武三思大喜道:「這個容易,本王可以馬上著人上一道奏本,接下來的事,可要麻煩待制了。」
婉兒嫣然頷首:「為陛下贊畫,本是婉兒分內之事,何勞梁王相謝。」
武三思打個哈哈,道:「待制投我以桃,三思報之以李,本是禮尚往來。既然待制如此說,那待制這番美意,本王就銘記在心裡了!」
這時長寧公主雀躍道:「崔選郎的佳作已成了!」
武三思和上官婉兒相視一笑,舉步向那几案移去。
上官婉兒款款而行,一雙秋水般的明眸盈盈一掃,就見太平公主俏立一旁,正對一具博古架上擺放的古玩指指點點,旁邊有幾人點頭應和著,聽到長寧公主的聲音,他們幾人也轉身走來,內中至少兩個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