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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有些傷感起來,把頭輕輕靠到楊帆肩上,凝視著面前一碧萬頃的湖水,柔聲道:「自我一出生就束縛於宮中,如履薄冰、如臨深淵。
及至長成,又受相思之苦,思母、思夫、思女,難得一見,終不得安樂,直至今日,我始得自由之身,郎君,我……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楊帆情不自禁地擁緊了她,與她共同沐浴著溫暖的陽光,身心俱都暖洋洋的。過了半晌,楊帆才道:「好!那以後,我就陪你暢遊四海!」
婉兒欣然回眸,笑道:「當真?你若肯留在朝堂,必可得一份彪炳千秋的功業,捨得就此放棄麼?」
楊帆哂然道:「我已經放棄了!」
婉兒抿嘴笑道:「那也得要天下太平才行。我聽說,今日早朝,有宮人和宦官欲立少帝李重茂的生母為太后,垂簾輔政,不是又要生出事端了吧?」
楊帆笑了笑,輕拍她的玉背,嗔道:「你呀,這才剛剛離開朝堂,就懶得思考政事了。一群宮人和宦官有這麼大的膽子麼?這不過是三郎搞出來的把戲罷了。」
楊帆抻了個懶腰,道:「李三郎這一招,逼得少帝馬上斥駁諫議以自白,徹底絕了一些外臣的幻想,而且還借少帝的手順勢罷了諸公主的屬官,除了太平,所有公主的衙署都裁撤了。」
婉兒靈動的眸子略微轉動了一下,欣然道:「此子聰慧,不同凡響。」
楊帆贊同地道:「而且殺伐決斷,果毅剛強,相王諸子較之先帝諸子,強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
李隆基騎在馬上,意氣風發地離開了太平公主的府邸。
李隆基與手下眾功臣一番計議,大家都覺得應該趁勢打鐵,直接推相王為帝,可是相王已經看淡名利、甚至厭惡了名利,要說服他可不容易。
普天之下如果說還有人能說服相王改變心意,那只有太平公主莫屬了。於是李隆基再度拜訪太平公主,得到姑母的親口承諾,離開太平公主府時,李隆基滿心歡喜。
「站住!什麼人!」
這時的長安剛剛經歷過一番動盪,還不算太平,所以李隆基此番拜訪太平公主,帶的扈衛著實不少,雖然不及帝王出巡,可前後甲衛也是如狼似虎。
不想剛剛出了太平公主所在的坊,坊門邊突然衝出一個人來,這些甲士大驚失色,只道來了刺客,一個個立即刀劍出鞘,長槍森然。
「不要動手!不要動手!郡王、郡王,我是毛仲,我是毛仲啊!」
李隆基倒是不慌,端坐馬上勒韁而立,忽然聽見那人叫喊,李隆基不由眉頭一挑,喝道:「帶他過來!」
騎士們左右一分,閃開一條道路,被攔在外面的那人立即顛兒顛兒地跑到李隆基的馬前,滿臉堆笑地道:「郡王!」
方才聽聲音,李隆基就知道是王毛仲,此時一看,這人一身行腳商人打扮,肩上還搭著個褡褳,雖然形貌狼狽,可不正是王毛仲麼。
李隆基濃眉一豎,怒道:「混帳東西,你還敢回來!」
王毛仲「卟嗵」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磕頭道:「郡王恕罪,郡王恕罪,小的從小膽兒小,您又不是不知道,小的就這點毛病,生了一顆鼠膽,可小的對您是忠心耿耿啊。」
李隆基沒好氣地罵道:「你既然走了,還回來做甚?」
王毛仲磕頭如搗蒜地道:「郡王明鑑,小的……小的膽小如鼠,那日一見鍾紹京不肯開門,嚇得膽都破了,慌慌張張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逃了。
可……可小的從小侍候郡王您,小的從沒想過離開郡王吶。離開之後,小的也知道做錯了事,不敢回去見您,又不知該去哪兒,郡王啊……」
王毛仲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看的李隆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也清楚王毛仲膽小的事情,如今眼見他哭得這麼悲傷,而且對膽怯而逃的事乖乖招供,並無隻言片語欺瞞,不由心軟了。
王毛仲是他自幼的伴當,李隆基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想想自幼的朝夕相處,尤其是自己陪父親被軟禁東宮時,他陪著自己吃的那些苦頭,再想到「韋後安樂鴆殺先帝」是他想出的好主意……
李隆基呼出一口大氣,揚起馬鞭狠狠抽了他一鞭子,抽得王毛仲一個激靈,李隆基罵道:「滾起來,當街丟我的臉嗎?回去再跟你算帳!」
王毛仲一聽這話大喜過望,知道郡王原諒自己了,連忙又磕了三個響頭,爬起來道:「小的不堪郡王大用,就是個牽馬墜鐙、鞍前馬後的小人,只要能伺候在郡王身邊,那就開心了。」
李隆基嗤地一聲,笑罵道:「真是個馬屁精!」說罷打馬揚鞭輕馳而去。王毛仲趕緊撒開一雙飛毛腿,歡天喜地的追在馬屁股後面。
……
終南山,盧氏別墅。
沈沐負著雙手,施施然地走進去,一柱香的時間之後,又施施然走出來。
藍金海迎上去,道:「宗主。」
沈沐搖頭道:「人去室空!這小子,見機倒快!」
藍金海道:「要不要派偵騎四下探查?」
沈沐擺擺手,道:「他既然已經考慮到了失敗,必然留有退路,此時派人去追,又怎麼可能追得上。再說,韋後剛剛伏誅,朝廷偵騎四出,不要在此時惹事,引來朝廷警覺。」
他摸挲著下巴,沉吟片刻道:「這一次他的勢力已經全被引出來一網打盡了,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縱然逃脫,還能為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