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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倒不是佯姿作態,他方才是真睡著了,他一個人躺在那兒想定了心事,倦意不覺便湧上來。
一方面是因為昨夜與小蠻恩愛時近三更才睡,另一方面也是受了時令的影響,所謂春困秋乏,此時正是初秋時季,無所事事之下自然便覺睏乏。
他這一覺睡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補得神完氣足,到了院中那棵桂花樹下,只覺空氣清新,楊帆不禁挺起腰來,抻了抻身子,只聽渾身的骨節嘎嘣嘣一陣響,仿佛鐵鍋里翻炒的黃豆一般。
羅令暗暗咋舌:「這人好強壯的體魄,不愧是武將出身。」
轉念想到太平公主,羅令心中不免又閃過一絲暖昧的感覺:「難怪能得到公主殿下的青睞,原來……嘿嘿!」
因為時近正午將到午膳的時間,所以各衙各司辦事的人員已經自覺地不再於此時過來,陳郎中寬敞的辦事房裡冷清了許多。
楊帆進了套房,只見外間屋裡只有兩個書辦在那兒謄錄著什麼,餘外並無他人。
楊帆隨著羅令又進了裡屋,就見案上堆著高高的案牘,仿佛歪歪斜斜的一堵城牆,足有兩尺多高。陳郎中伏於案上奮筆疾書著,從案牘頂上看過去,只能看到他微微晃動的幞頭。
聽到楊帆到了,陳東抬起頭來哈哈一笑,將筆擱定,從案後繞出來,一邊揉著肩膀,一邊殷勤備至地笑道:「楊郎中,請坐,快快請坐,今天新官上任,感覺這刑部里如何呀?」
楊帆笑道:「你我同僚,今後要長期共事,這般客氣作什麼。楊帆表字元芳,陳兄喚我表字就好,如此也顯得親切些。」
楊帆這表字還是狄仁傑為他取得,只是後來二人「分道揚鑣」,這加冠禮便未為他舉行。楊帆來往密切者多是軍伍中人,這些人很少學文人那套東西,親近的人只管按照他家中排行喚他一聲二郎,所以自及冠以來,他這表字卻是頭一次拿出來使用。
陳東論級別比楊帆低三級,論職務比楊帆矮半格,原本沒有資格稱他表字,可是無意間他卻忽略了這一點。陳東欣欣然地答應了楊帆的要求,又與楊帆互通了表字,原來這陳東表字叔治,倒也雅的很。
陳東邀他坐下,指指那案頭堆積如山的公函行本,苦惱地搖頭道:「唉,這刑部里真是忙啊,元芳,你看為兄這一上午連頭都沒抬過,依舊有這麼多的行本來不及處理。元芳如今來了,我這省心多了。」
楊帆微笑道:「說來慚愧,小弟剛來刑部報到,各位同僚都還沒有認熟,事務上更是生疏,難以為叔治兄分憂,叔治兄……還得能者多勞啊!」
陳東嘆笑著擺擺手,岔開這個話題道:「元芳閒來無事時不妨四下里轉轉,幾天功夫下來,這刑院裡的同僚也就熟了。」
兩個人談笑晏晏,一團和氣,陳東似乎全然不覺得楊帆這位主官到任後自己居然不移交任何事務有什麼不妥,楊帆似乎也全然沒有覺得這樣子有何不對。
二個人嘻嘻哈哈地又聊些了很沒營養的話題,也就到了該補充營養的時間了,陳東起身道:「時辰差不多了,咱們去用餐吧。」
楊帆與他並肩往外走,陳東一路走一路指指點點,為楊帆講解著沿途所經各處院落是哪些職司部門。其實那院落門口都掛著牌子,他縱然不說,楊帆也看得明白,只是他會稍帶著講解一下此處主官的名姓和他個人對此間主官的評價,這卻是牌子上不會寫著的。
各個衙門的官員公吏也都於此時走出來,漸漸與他們匯作一路。
陳東滿面春風,時而同這個打聲招呼,時而同那個說笑幾句,這些官員見了陳東也大多親親熱熱,只是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楊帆的存在。即便是今晨在刑部侍郎那裡與楊帆見過面的諸司郎中、員外郎們,好像也完全把他當成了陌生人。
楊帆見此情景,很自覺地就把自己當成了空氣,不言不語,臉上始終帶著一抹無害的微笑,神情靦腆,一如他在修文坊時被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們盯著時的模樣。
見楊帆如此反應,有些人再看向他時,眼中便有了一種不屑的味道,楊帆似乎全然不覺,反而笑的更加愉快了。
刑部管午餐的地方叫公廚,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單位食堂」。
說起來,這「單位食堂」還是李世民先搞起來的。
李世民偶然有一次發現,因為上早朝的時間太早,有些官員來不及吃東西,有人就半道買些吃食,站在宮門下大嚼,實在有失官員體面,便在金鑾殿的廊廡下為官員們準備早餐。這個法子自然大受官員們歡迎。
以前官吏們吃午餐時,都是靠家人做好後送進官署,或者自己早晨就帶個食盒來。家境貧寒些的官員中午這頓飯就省了,有那家境富裕的則會選擇出去吃館子。
可以想像,這樣一來,大家用餐時間不一,用餐時間長短也不一,這午後辦公的時間也就無法統一。如今皇帝發明了公費早餐,下邊紛紛效仿,於是就弄出了免費的午餐,推廣到京師其他官署和地方各級衙門,並從此成為定製。
楊帆原來身在軍伍,本來就是吃公家飯的,並不知道這衙門裡供應午餐是本朝才開始的一項規矩,所以對衙門裡管飯不以為奇。
他隨著陳東進了公廚大廳,只見這裡齊齊整整,擺了許多張小几案,每張几案後面都有一張坐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