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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微笑道:「感慨歸感慨,事情我在做啊。我只想,一個人年輕的時候,或者是為了名利,又或者是為了志向,固然有所拼搏,而到了年老的時候,為了身後名,為了子孫事,較之年輕時怕會更加熱衷名利了。」
楊帆在婉兒腮上輕輕一吻,柔聲道:「我們還年輕,正是及時行樂的時候,等到我們有兒有女,有了牽掛,再去努力為孩子們拼搏也不遲啊!」
上官婉兒聽了這句話,神情登時一黯,楊帆見了,不禁暗悔失言。
婉兒現在被女皇帝所用,不得自由。她的父族和母族因為曾經與女皇作對,飽受迫害,她雖只是一個弱質女流,如今卻是父族和母族從多親人頭頂一棵遮風蔽雨的參天大樹,這許多牽掛她拋不下,以致兩人連幽會一次也像牛郎織女一般,還要太平公主為他們搭鵲橋。
對一個女人來說,活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有一個心愛的男人,再為這心愛的男人生兒育女。兩者缺一,對她的人生來說都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如今連幽會私唔都如此困難,更不要說生兒育女了,說起這個不是惹她傷心麼?
楊帆趕緊打個哈哈道:「你看,你我相會,本是極高興的事,何必在這裡追古思今,替古人擔憂呢?就說這金谷園裡最有名的傳說『綠珠墜樓』吧。綠珠的忠貞,石崇的深情,傳頌千古,可我總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呢。」
第0459章 婉兒家的浴室
婉兒聽楊帆說到兒女,心中頓覺傷感,她何時才能名正言順地嫁給楊帆,連她自己都沒把握。偶爾幽會,倒是有一種小別勝新婚的情趣,可是如此一來,她就不能為楊帆生兒育女,她已經不小了,如果再磋砣些歲月……
想到這些,婉兒非常難過,正在憂傷之中,忽聽楊帆質疑「綠珠墮樓」,不禁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要知道『綠珠墜樓』的故事也曾讓少女時期的她思慕不已呢,那等生死不渝的愛情何等可歌可泣。
上官婉兒忍不住問道:「郎君覺得『綠珠墜樓』有何不妥呢?」
楊帆道:「石崇視人命如草芥,且喜炫耀。但有客人赴宴,若不能酒到杯乾,他就會殺掉陪酒的侍女。有一次大將軍王敦到他府上赴宴,因為不擅酒,推拒不喝,他竟連殺三名少女!
那些少女嬌俏美麗,都是常年侍候在他身邊的人,有些還曾經給他侍過寢,曾是他的枕邊人,他殺起來就像殺一隻雞,可有半點猶豫?綠珠不過一歌女,與這些被殺的女子並無兩樣,只因殊美,專寵於她,要說深情那就可笑了。」
楊帆指了指那藤蘿掩映下的殘垣斷壁,冷誚地道:「今人到此,撫古思今,只記得綠珠墮樓,可有人記得那些被石崇像殺雞一般殺掉的無辜少女們麼?也許我們的腳下,就有她們當年流下的血!」
上官婉兒有些動容了,說起來,即便是她,站在這裡時想起的不也只是石崇和綠珠的愛情故事嗎,幾時想起過那些被石崇殘忍殺害的少女。這所謂的『脈脈深情』經過後人的傳頌已是如詩如畫,竟叫人忽略了這裡曾有著怎樣的血腥。
楊帆道:「石崇此人爭強好勝,聽說這家富人用糖水涮鍋,他就用蠟燭作飯,聽說那戶富人用赤石脂塗牆,他就用花椒,別人做布障四十里,他就做錦帳五十里,永遠不甘落於人後。」
楊帆又道:「石崇如此有錢,究竟是從哪兒來的,經商嗎?他做荊州刺史時,時常派官兵打劫來往商賈,以官為匪,聚斂財富,後來他又依附皇后賈南風,以他一向的作風,你想他那富甲天下的財富究竟從何而來?如此喪盡天良的一個大盜,只因搭上了一個可憐女子的性命,他就死的冤枉了?
他究竟因何而死?是因為他的靠山賈皇后被司馬倫殺了,之後司馬允討伐司馬倫,兵敗之後司馬倫藉由這樁謀反案誅殺數千政敵,石崇本就是賈氏黨羽,又富甲天下,如果他想造反或暗資反賊那會怎樣?司馬倫怎會不藉此機會剷除他。」
楊帆冷笑道:「可是當官兵來抓他時,他卻對綠珠說:『我是因為你才獲罪的!』無恥啊!,他這是逼著綠珠陪他赴死,不想讓他的禁臠落於他人之手罷了。他此前就算獻綠珠於司馬倫的心腹孫秀,就能免死嗎?司馬倫會因為這個原因放過一個極具威脅的政敵?
綠珠死了,『愛極了』她的石崇卻不肯死,他是被司馬倫抓走,與那數千個被株連的官員一起殺頭的。以他一向的為人忖度,我倒寧願相信他拒絕交出綠珠只是因為一向的跋扈,向來只有他搶別人,什麼時候肯讓別人沾他的禁臠了。
他的死更與綠珠無關,世上有沒有綠珠,他獻不獻綠珠,作為一個官場失利卻又富甲天下的官員,他的政敵都不會放過他,可笑後人卻有意忽略其間故事,編出這麼一段悽美的愛情來,風花雪月啊,那些閒極無聊的文人也和長舌婦一般,就喜歡嚼這些東西。」
上官婉兒仔細想想,那石崇一向的為人以及他被殺的真正原因,確也無從辯駁,只得又氣又笑地嬌嗔道:「你這人,好不懂風情,好端端一個悽美動人的愛情故事,被你數落的這般不堪。」
楊帆道:「我只是氣不過綠珠明明是被石崇逼死的,石崇之死明明是因政爭失敗,偏要給他們披上一層脈脈深情的面紗。」
說到這裡,楊帆忽然一笑,貼著上官婉兒元寶般可愛的耳朵,低聲道:「良人在側,羨慕人家的鴛鴦之情作什麼,不如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