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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後,李隆基還在武德殿上處理著政務。金殿外一片平靜,寬敞空曠的宮城裡,在烈日之下罕有人行動,只有幾名士兵沒精打彩地站在石階旁,巴望著陽光趕緊西斜,讓那宮殿的陰影照過來。
「砰!」
遠處突然有聲巨響傳來,傳到此處時聲音已經不大,但是一個執戟而立昏昏欲睡的宮衛士兵還是聽到了聲音,他納罕地眯起眼睛,迎著刺目的陽光向遠處張望了一眼,驚奇地發現武德門竟然關閉了。
因為太上皇仍然在太極殿御事,所以皇帝在側殿武德殿署理政務,這武德門本來是一道偏門,如今也就像承天門一樣,成了文武百官每日上朝的必經之路,所以平時是不關閉的。
現在是下午,朝會早就散了,但是皇帝批閱奏章也在武德殿上,常有各部司衙門的官員進進出出,因此武德門還是開著,要到關閉宮門的時候才會封閉,如今怎麼……
他還沒有醒過神兒來,就見數百名士兵刀槍閃亮地自武德門下殺將進來,沖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今日戍守武德門的羽林將軍常元楷和李慈,這名宮衛機靈靈打了一個冷戰,汗毛都豎了起來。
「造反啦!有人造反!」
這個宮衛驚得魂飛魄散,拔腿就往武德殿跑,沿著長長的石階御道狂奔出百餘步,還沒等他衝進大殿,就聽一陣整齊的喊殺聲驟起,急忙扭頭一看,就見介於太極殿和武德殿中間的那道平常不開的門戶虔化門突然大開,整整齊齊一支御林衛從虔化門內殺將出來,截向那支亂軍。
這支突如其來的軍隊顯見是早有準備,他們隊伍整齊,俱都身著半身皮甲,棕色的甲冑、鮮紅的盔纓,匯聚成一柄鋒利的長槍般刺向那亂蛇式的叛軍七寸。
叛軍約三百餘人,正全力沖向武德殿,因為有人跑的快有人跑得慢,整條隊伍拖成了一條散散漫漫的隊伍,毫無隊列可言,被這支斜刺里突然殺出來的軍隊一衝,便迅速插入、截斷,形成了包圍。
這宮衛呆了一呆,隨即便清醒過來,還待跑進宮去示警,陡然武德殿方向又是一片海嘯般的吶喊聲起,無數甲冑鮮明的禁軍衛士仿佛潮水般從大門、側門、廊柱、山牆處,從武德殿的後面和後殿裡蜂湧而來。
這名宮衛驚呆了,愣愣地站在那兒,眼見第一批衛兵衝出來,一直衝到第七層石階陡然止步,長戟整齊地前指,後面無數的士兵迅速擁過來,將他們身後的石階以及石階之上的地面全部鋪滿,鋪成了一條甲冑與大戟組成的鋼鐵槍陣,密密匝匝,氣壯如山。
一個年輕高大的太監提前劍站在隊伍前面,這個宮衛認得他,那人正是皇帝身邊極得寵信的內宮太監高力士高公公。
武德門到武德殿中間寬敞平坦的廣場上,已被從虔化門殺出來的官兵截成兩段的叛軍正在拼命廝殺著,突然發現武德殿上湧出無數的官兵將武德殿團團護住,反抗頓時於驚駭中停止了,所有人都呆在那裡,到了此時誰還不明白皇帝早已有備?
高力士踏前兩步,眉宇間一片蕭殺,厲聲大喝道:「聖人有命!常元楷、李慈圖謀不軌,殺無赦!爾等官兵,皆受蒙蔽,立即棄械投降者,不予問罪。」
常元楷臉色慘白,持刀大呼道:「兄弟們,不要聽他胡說,只要咱們衝進武德殿……」
「轟!轟!轟!」
常元楷還未說完,突然一陣劇烈的夯地聲傳來,地皮一顫一顫的,驚得他頓住了聲音,霍然扭頭望去,只一眼,目芒頓時縮如針尖。
這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密密匝匝,槍林如山!不計其數的羽林衛士如同流動的岩漿般鋪滿了整個宮廷,他們每踏出一步,大地都為之一顫,在這樣密集的槍陣刀陣面前,大軍及處,人馬俱碎,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抵擋,唯一的選擇唯有望風而逃。
可是,他們還有退路麼?身後的武德門已經鎖死,右面是高大厚重的一堵宮牆,前面是武德殿,可殿階下也是無窮無盡的禁軍勇士,將那宮殿護得密不透風,他們就算拼盡最後一滴血,能殺得進去嗎?
王毛仲全身明光鎧,威風凜凜地走在無窮無盡的大軍前面,揮刀厲喝:「繳械不殺!」後面無窮無盡的禁軍士兵一言不發,只是用他們那整齊劃一的步伐,用那令整座宮城都為之戰顫的殺氣他們的大將軍站腳助威。
「噹啷!」不知是誰失手跌落了兵刃,隨即就是一片兵刃碰地聲,許多棄了兵刃的戰士唬得面無人色,伏地戰慄,不敢抬頭。常元楷和李慈對望了一眼,眸中滿是絕望。
……
蕭至忠和岑羲兩位宰相試圖效仿當年張柬之的做法,以宰相大印寫下一道調兵公文,揣在懷裡直奔南衙。兩位宰相闖進南衙後立即擊鼓聚將,召集各衛將領,高聲宣布:「皇帝意圖弒殺太上皇,太上皇命宰相至南衙調兵勤王!」
蕭至忠言罷,帳下眾將肅立不語,無一人出言質疑。蕭至忠和岑羲只當這番謊言誑住了眾將領,暗自慶幸地相互遞了個眼神兒,岑羲便抓起令箭,高聲喝道:「右千牛衛大將軍林海上前聽命!」
帳下靜悄悄的,沒有一人應答。
岑羲眉頭一皺,掃了帳下眾將一眼,喝道:「右千牛衛大將軍林海何在?」
帳下眾將平視前方,還是一言不發。
蕭至忠奇道:「林海難道逾時不至?左驍衛大將軍郭怒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