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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啊,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
楊帆暗自感慨著,瞧著兩人這副親密無間的樣子,他甚至懷疑方才酒桌上的那番挾槍帶棒、含沙射影的暗鬥完全是自己的一種錯覺。
眼見阿奴和小蠻聊的非常親熱,親熱到了完全無視他的存在,被摞在一邊的楊帆揉了揉鼻子,從心裡覺得還是他的婉兒姐姐最為溫柔、體貼,知道照顧她的男人。於是,他從婉兒手裡接過遞來的那碗蓮子羹放在桌上,順手從屏風後面取過婉兒的狐裘昭帽給她披戴上,投桃報李地溫柔一笑:「婉兒,陪我到園中走走吧!」
楊帆只穿著一襲輕裘,毫不介意此時室外正是雪花飄飄,寒風朔朔的季節,便與婉兒一起踏進了園中。
「你在想什麼呢?」
走出去十幾步遠,婉兒便乜著若有所思的楊帆,似笑非笑地打破了兩人間的寧靜。
雪中麗人,尤顯嬌媚,雖然婉兒的年齡比阿奴和小蠻大著十歲有餘,瞧她容顏嬌嫩卻不遑稍讓,只是氣質比起阿奴和小蠻要沉穩多了。此時側臉含笑,卻有種調侃般的俏皮。
楊帆打了個哈哈,說道:「沒想什麼呀,我只是覺得這雪花飄飄,尤顯靜謐,有你陪著,心裡很安寧,難得享受一下嘛。」
婉兒撇撇嘴,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虛偽面目:「在我面前,還要反穿皮襖,裝佯!」
楊帆嘿嘿地笑了起來,道:「皇帝,那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主,頭上會戴一頂冕冠。冕冠會在耳朵旁邊垂掛兩塊玉,那叫『充耳』,充耳不聞。皇帝嘛,不該你聽的就不用聽,聽到了也要裝聽不見。冠冕前後要垂掛玉旒,意思就是要視而不見,不該你看的不用看,看到了也裝看不見。
水至清則無魚,放在朝廷里是這樣,放在一戶人家裡頭也是這樣。男人是一家之主,其實在這方面和皇帝是一樣的,該裝糊塗的時候就得糊塗著,想眼睛裡不揉沙子,想凡事盡在掌握,想所有人都完全按照他的意願行事,那就是一個瘋子。」
婉兒「噗哧」一笑,道:「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這麼木訥,倒是想得開。」
她側過臉兒來,又向楊帆嫵媚地笑:「真的不生氣麼?」
楊帆把雙手負在身後,傲然答道:「有什麼好生氣的?我相信我的女人知道分寸,我更相信我能鎮得住這個家!」
婉兒又開始撇嘴了:「臭美!」
楊帆哈哈大笑,噴得白氣裊裊,在空中幻化成種種形狀。
酒桌上,三個精靈剔透的小女子之間那一番暗流涌動,楊帆哪能看不出來,就算他一開始沒品出來,後來也該咂摸出一點味道了。
不過,他確實不擔心。
其實,幾千年的男性社會,早就構築了一套既嚴格且嚴密的家庭制度,功成名就的男人大多三妻四妾,擁有十多個侍妾也不稀奇,女人們共同擁有一個丈夫,邀寵求歡進行競爭那是很正常的事,不如此才不正常。
可這爭寵多是在郎君面前溫柔款款、百般取媚,展現自己可人的一面,憑自己的優勢爭取他更多的寵愛,鮮少有人會以對別的女子坑陷污衊,耍陰謀手段來博取丈夫的歡心,因為這樣做風險與收益完全不成比例。
真若使什麼卑劣手段的話你能瞞得幾人,你能瞞得過幾時?尤其是擁有這般身份地位的男人,哪個不是見多識廣、心機深沉?一個生於深宅、長於深宅、養於深宅的婦人真能耍得他團團亂轉麼,當男人都是傻瓜,最後只能自己做了傻瓜。
當然,妻妾們之間的和睦大多不得因為感情,而是因為規矩。壞了規矩就會成為後宅公敵,就算丈夫沒有因而生厭,但是還有長輩、有家族、再往上還有官府,有律條,有一層層的約束會懲罰你。
別人不說,你敢在後宅里起刺兒,那正房大太太就能用家法辦了你!真要是偶爾有戶人家鬧到後宅不寧,那就成了罕見的大新聞,會傳得沸沸揚揚,會讓你整個人家都顏面掃地,會成為其他男人包括女人嘲笑的對象。
《金瓶梅》、《紅樓夢》,那都是大宅門裡的故事,也沒見裡面那些心眼靈透、手段高明的美麗女子們對別的女人用出格的手段邀丈夫之寵,或者專寵到不許丈夫碰別的女人,就連王熙鳳都沒有過,想挑戰封建制度,就算精明如她,也要粉身碎骨。
真正的宅斗大戲,那是近現代以來,迎合現代婚姻制度才炮製出來的作品。那些爬格子的人抱著理所當然的想法,把職場上,官場上勾心鬥角的手段改頭換面地用在大宅門裡的一群女人身上,再刻意地血腥三分,就繪製出了一副慘烈無比的景象。
當然,皇宮裡面是不同的。似武則天與王皇后斗的那麼慘烈的事情,例朝例代都有,因為那是皇宮大內,爭的是做皇后,爭的是自己的兒子做太子,與大宅門裡的爭寵相比,收益無窮大。爭贏了你就可以改規矩、你就可以重新定規矩,在你之上沒有更高的一重重的規矩約束來懲治你。
即便如此,武則天之所以能成功上位,除了她的心機手腕和與外臣的勾結,李治本人的支持也是一個極重要的原因,因為李治希望擺脫世家大族對他的控制,而王皇后就是世家大族捧出來的,等於是他們在宮裡的代言人,這已涉及到政治層面的鬥爭了。
至於家宅裡面的良性競爭嘛,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