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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懷義把他縱火的事情當成了一件功績、當成了一個無上的榮耀,得意洋洋地說給他的弟子們聽,他的弟子們也是有樣學樣,把這當成了他們師父極了不起的一件大功績得意洋洋地向外炫耀。
武則天雖然從宮廷里把這個消息嚴密地封鎖住了,卻沒想到當事人自己把它泄露了出去,只是此事現在還只是在坊間市井裡傳播,尚未傳揚到上層人士耳中。
楊帆這些天一直在利用來俊臣的尖牙利爪摧殘姜公子在洛陽的最後根基,全力以赴之下,竟未注意到這個與薛懷義有關的消息,直到第十天刑部班頭兒袁寒登門探望,楊帆與他聊了一陣兒,才聽他無意中說起此事。
楊帆一聽便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竟是薛懷義乾的,宮裡對這個消息雖然諱莫如深,他不動聲色地送袁寒離開之後,馬上備馬,直奔白馬寺!
「焚毀萬象神宮的竟然是他?這是真的還是流言?如果是他,旁人不知道,婉兒沒有理由不知道,怎麼宮裡竟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來?」
只是轉念一想,楊帆就苦笑起來。
他已經明白婉兒對他封口的原因了。
以婉兒對武則天的了解,恐怕那火剛起來時,她就知道女皇已經起了殺機。
婉兒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做什麼呢,如果他無心理會此事,那麼這件事就跟他毫不相干。如果他有心去救薛懷義,動了殺機的人可是皇帝,楊帆勢必要跟天底下最有權勢的那個人對抗,婉兒會讓他為了薛懷義冒這樣的風險?
更不要說,婉兒對薛懷義一向的觀感……
楊帆到了白馬寺,只見進進入入有許多官員,楊帆不禁暗暗震驚,不知道這裡又出了什麼事。
他現在停職在家,今日來白馬寺只是穿了一身便袍,出出入入的那些官員與他也沒有一個相識的,楊帆便硬著頭皮往白馬寺後院走,越往後走,進進出出的官員越多,很多人肋下還挾著捲軸一類的東西,行色匆匆,步履匆忙。
楊帆到了後院四下一打量,恰看見一濁和尚正坐在西山牆下曬太陽,屁股底下墊個蒲團,微闔雙目,似在養神。
楊帆一看就知道,這位和尚又在向他的三清道祖默頌道經了,做了這麼久的和尚,他倒是對太上老君痴心不改。若是在房裡頌道家經卷,叫其他師兄弟們聽見頗為不妥,所以他每日做功課都是出來找個地方。
楊帆走過去,本想等他作完了功課再問問情況,不能貿貿然去見薛懷義,不想一濁和尚身披僧袍,頌念道典,心裡也有點虛,一俟察覺有人靠近,馬上停了功課,睜開眼睛。
「啊!二郎來了!」
一濁和尚連忙站起來,向他稽首行了一禮。
楊帆還禮道:「大師少禮,薛師可在,這進進出出的許多官員,都是做什麼的?」
一濁和尚道:「薛師在方丈禪房裡,這進出不斷的官員,都是工部和禮部的,為了重建明堂和天堂而來!」
楊帆這才恍然,難怪這麼多官員進出,他一個人都不認識,原來是他從沒打過交道的兩個衙門。
楊帆點點頭道:「明白了,我還擔心出了什麼事情,那麼不打擾大師繼續做功課了,我先去見見薛師!」
楊帆向一濁和尚行了一禮,便向方丈禪房走去,一濁和尚盤膝坐下,彈了彈額頭,嘟囔道:「我念到哪兒了?」
翻著眼睛想想,只好從頭念起:「上藥三品,神與氣精,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無守有,頃刻而成,迴風混合,百日功靈。默朝上帝,一紀飛升,智者易悟,昧者難行。履踐天光,呼吸育清,出玄入牝,若亡若存……」
方丈禪房裡,到處鋪的都是圖紙、禮部和工部的官員把這裡當成了他們的公事房,那種繁忙雜亂勁兒,堪比當年薛懷義聚齊十大高僧研究《大雲經》的場面。其中尤以將作監大匠蕭冷最為繁忙。
那時匠人階層雖整體來說地位低於士農階層,不過真正有本事的匠人就像如眉大師那樣的教坊司大供奉一樣,是極有身份地位的。蕭大匠身為匠作監大匠,乃是從三品的朝廷大員,一二品都是虛職,三品就是實權官員的最高級別了,他的官職地位著實不低。
可是這位蕭大匠此刻也被薛懷義指揮的團團亂轉。
薛懷義盤膝坐在榻上,面前有酒有肉,喝得正痛快:「沒那麼費勁兒吧?要我說,明堂和天堂就用原來的圖紙,稍做一點改動,留出九鼎和十二生肖神像的位置就成了。其他規製圖案全都不變,壓根用不著你們禮部跟著摻和。」
薛懷義端起碗來猛地灌了一大口,乜著蕭大匠又道:「老蕭啊,你也不用太操心,規劃好了立即施工,這邊先建著,關於九鼎和十二生肖神像的大小、模樣,你們再慢慢商量,只要先留出地方就行了,用不著先都商量定了。」
薛懷義把重建明堂和天堂當成了他和女皇重歸於好的一個契機,非常上心,還沒等出了正月,就把工部和禮部的相關人員都叫了來,開始籌劃重建。
他正唾沫橫飛地指點著,忽見門口出現一人,站在那兒不動,這禪房門口進出的人雖多,卻少有站在門口的,薛懷義定睛一瞧,立即兩眼一亮,哈哈大笑道:「十七……嗯?」
門口那人急急打個手勢,轉身便走了,薛懷義納罕不已,撓了撓光頭,對蕭大匠粗聲大氣地道:「你們先忙著,佛爺出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