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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若是有意做作,不想讓李成器等人看出她的不快,走出車廂時就不該沉著臉色,既然已經摞了臉子,現在又故作親熱,證明她根本就不是想掩飾自己的不快,而是徹頭徹尾的輕蔑、戲弄。
李成器的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勉強打個哈哈道:「七姐兒,好久不見了。」
李裹兒踏著腳踏款款而下,笑靨如花地道:「昨日就聽說幾位兄弟到了長安,裹兒一介女流,就沒跟去十里長亭湊熱鬧。原想著今日先選定開府的宅址,之後便去探望你們,不想竟在這兒相遇,真是巧極了。」
李隆基微笑道:「的確是巧,這是莫大的緣份吶。七姐,我們剛剛在這兒選定了地方,就是這一片地方,七姐不如就在我們旁邊選址建宅吧,你我兩家做了鄰居,日後也好時常走動。」
李隆基看著李裹兒裝模作樣,心中已是厭憎之極。他這番話已經和李裹兒劃清了關係。「你我兩家」,他們李氏五兄弟是一家,李裹兒跟誰是一家?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李隆基言下之意,已經不承認李裹兒是他們李家的姑娘了。可李隆基這番話說的很客氣,明面上卻挑不出錯兒來,而且他還「盛請邀請」武崇訓、李裹兒夫婦跟他做鄰居,這是在強調:「這塊地方,我們已經選中了。」
李裹兒是個極狡黠機敏的女人,她雖沒有大智慧,小聰明還是有的,爭風鬥嘴的本事更是不比任何人差,李隆基的弦外之音她早聽在耳中,心裡暗暗冷笑,卻作出一副驚訝的模樣道:「三郎也選中了隆慶坊啊?那倒是好的很,咱們的確能做鄰居了。」
李裹兒笑嘻嘻地攀住武崇訓的手臂,嬌滴滴地道:「郎君啊,不巧的很,你看中的這塊地方,三郎他們也看中了呢,不如咱們就把這塊地方讓給他們算啦,咱們往那邊挪挪,挨著他們起宅子好不好?」
「不好!」
武崇訓一聲大吼,他可不是福至心靈,忽然明白了李裹兒的心意,而是李裹兒親親熱熱地攀住他的手臂時,籠在袖中的纖纖玉指已經擰住了他臂彎里的一塊嫩肉,只要他言語稍有不對,誠得被她擰的烏青一片,武崇訓再蠢也該明白她的意思了,哪敢不立即表態。
李裹兒頓足嬌嗔道:「郎君,你怎麼這般小氣,都是自家親戚,何必那麼認真呢,叫外人瞧了笑話。」
武崇訓道:「這可不是我小氣,要是一幢宅子也就罷了。可成器他們有兄弟五人,這一大溜兒宅子造起來,咱們的宅子可不知要被擠到哪兒去了。」
李隆基雖然聰明機警,可他畢竟年輕,性情脾氣遠未修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一聽武崇訓說的冠冕堂皇,心中有氣,忍不住擠兌他道:「這倒無妨,就讓我大哥在此建宅,高陽王與七姐可以挨著我大哥建宅子,我呢,正好跟高陽王親近親近。」
武崇訓打了個哈哈,道:「素聞相王府上五兄弟感情深厚,我武崇訓若是橫插一腳,可不作了惡人麼,這種事,我可萬萬不敢答應啊。」
這時候,工部員外郎蕭之辰領著幾個吏員急急趕到了隆慶池旁,點頭哈腰地道:「下官工部員外郎蕭之辰,是哪位王爺要在這兒造宅子?」
相王最小的兒子李隆范忍不住大聲道:「我!我巴陵王李隆范要在這兒造宅子,還有我大哥壽春王、二哥衡陽王、三哥臨淄王,四哥彭城王!」
蕭之辰被一連串的王震得頭昏腦脹,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武崇訓說話了。武崇訓臉上帶著微笑,可眼中卻是不容質疑的寒光,他凝視著李隆范,一字一句地道:「不好意思,這處地方,我要定了!」
武崇訓睨了蕭之辰一眼,淡淡地道:「蕭員外,馬上圈地,儘快拿出草圖。」
蕭之辰愣愣地問道:「不知足下是……」
武崇訓雙手往身後一負,傲然道:「武崇訓!」
他連自己的王號都懶得講,一句話說完便揚長而去。
武崇訓,三個字足矣!
五個王,也及得上一個「武」字,他就不信工部的人敢把那塊地劃給李家的人!
「大堂兄,二堂兄,三位堂弟,崇訓他就是這麼個倔脾氣,誰知道他今天哪根筋不對了,你們莫要見怪。裹兒再去勸勸他!」
李裹兒一臉歉意地說著,可眸中閃爍的分明是得意與譏誚,她向臉色鐵青的李成器點點頭,便轉身向武崇訓追去。
蕭之辰這個悔呀,早知如此派個小吏來聽候吩咐不就行了,何必一聽是王爺傳喚就屁顛屁顛地親自趕來拍馬屁,如今不管這塊地給了誰,他都要得罪另外一方。
都說李家的皇子現在是落翅的鳳凰不如雞,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呀,就算李家失了勢,他這個從六品上的工部員外郎在失勢的李家皇子們面前,也連只小家雀都算不上,這是何苦來哉。
李成義氣的臉色赤紅,如同塗了一層雞血,他雙拳緊攥,捏的骨節咔咔直響,大聲怒吼道:「武崇訓,你這廝太猖狂了!」
李成義拔足就要向武崇訓追去,卻被李成器一把攥住,李成義回頭怒道:「大哥!」
李成器搖了搖頭,鐵青的頰上,肌肉猛地抽搐了幾下,沉聲喝道:「不許惹事,我們走!」
作為大哥,李成器在兄弟裡面還是頗有威望的,李隆范和李隆業雖然氣的肺都快炸了,可大哥吩咐,還是不能不聽。長寧侯暗暗嘆了口氣,心中驀然生起一種悲涼的感覺,他黃家的爵位是李家人封的,眼見李家如此受欺,豈能沒有一點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