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頁
「站住!你是幹什麼的?」
一個奉宸衛士兵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那人搖著馬鞭,笑微微地答道:「本官乃大理寺監丞龍川,昨兒就聽說推事院這裡出事了,呵呵,今天居然調了兵來守衛,咱們這位來中丞還真是有面子啊!」
他一面說著,一面從腰間摸出一枚魚符,泰然地遞給那個士兵。那士兵接過魚符,認真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後,遞還給他,又對他道:「閣下到推事院來,有什麼公幹嗎?」
「龍川」拉開革囊叫他看了看,答道:「這裡有些案卷屬於要件不齊,我大理寺少卿吩咐,得退回來由御史台補齊一應要件,才能批覆存檔。」
那士兵退到一邊,向他擺了擺手,「龍川」便收起革囊,步履從容地向院中走去。
這個龍川自然就是天愛奴假扮的了。
天愛奴當日闖入推事院,依著她以前對監牢位置的記憶一路摸過去,找到門戶之後,就大開殺戒,一路過關斬將,等她衝進牢房才發現:楊帆並沒有關在這裡。
牢里的犯人一則不知道她的身份,二來也確實不知道楊帆的監押之處,天愛奴匆匆查過各間牢房,不見楊帆蹤影,又探問幾聲,根本無人回答,天愛奴見此情景,二話不說,立即反身掠去。
她是一個受過嚴苛訓練的刺客,對於時機的把握最是清楚。她悍然殺入大牢,看似魯莽,實則早已做過通盤考慮,她認真估算過她在監牢里能夠停留的時間,這時間大概只夠她從獄卒那裡拿到腳鐐鑰匙,找到楊帆,破門而入,救他離開。
時機稍縱即逝,她如果能夠順利救到楊帆,二人此時已經開始殺出重圍了,如今逐間牢房尋找他已經耗費了不少時間,不能再耽擱下去,否則外面把牢門一封,連她都得被關在這裡不能離開了。
天愛奴一見事機不對,返身便走,她剛剛闖過甬道,巡弋至此的執役公差們就發現了兩個死亡的看門獄卒,紛紛闖了進來,天愛奴殺出重圍,遁入夜幕,等到四處的公人執役紛紛趕來,天愛奴早已鴻飛冥冥。
如果天愛奴能事先抓住一個游哨逼問一下,或許就會知道楊帆被關押的準確所在了。可是天愛奴也算是忙中出錯,她在劫獄前什麼可能的變故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過牢房裡已經關滿了犯人,楊帆被關押在外面臨時騰出來的牢房裡。
不過這對她的營救結果其實沒什麼影響,因為關押楊帆的臨時牢房過於簡陋,為了防止犯人越獄,便在他身上加了重鐐,天愛奴就算找到他的準確所在,也不可能在公差執役們聞訊圍攏過來以前幫他解開束縛。
第二天夜裡,阿奴還想潛進推事院卻已不可能了,此處本就是依靠夾牆建成的,四下里一片空曠,在奉宸衛的官兵把守之下,她若潛進根本無所遁形,老遠就會被人發現。天愛奴無可奈何,只得離去,今天便想了這麼一個辦法混進來。
天愛奴大模大樣地走進推事院,東張西望地看了一陣,恰好送菜販子出去的鄭小布回來,天愛奴便迎向他,含笑問道:「勞駕!我是大理寺派來退返要件不全的公文的,初次過來,不識路徑,請問要到何處交接啊?」
鄭小布道:「你往那邊走,拐過去第二排房子第三間就是,那門口掛的有牌子,上面寫著『台院衙署』呢!」
天愛奴點點頭道:「多謝!」便轉身按照鄭小布的指示向那邊走去。
天愛奴在小巷中,已經從那見色起意的龍川口中問清了她所需要知道的東西,而且打聽到這是龍川升職後第一次來推事院辦事,便更加放心了,如果那負責交接的人員認識龍川,她就得更加謹慎才行。
天愛奴趕到台院衙署,辦公的書吏將革囊中的卷宗取出來逐一做了登記,寫了一式兩份的交接冊子,與天愛奴分別簽字畫押,天愛奴揣了回執,走出衙署,便在院中轉悠起來,手裡不用提著厚厚的一隻革囊,她的行動更不引人注意了。
此時,徐有功和侯思止在公堂上大打出手,來俊臣聞訊趕去,怒不可遏地吩咐道:「把楊帆暫且收監,叫來子珣審完手頭的案子之後便接手提審楊帆!你們兩個,跟我來!」來俊臣拂袖而去,徐有功和侯思止氣沖沖地跟在他後面,一起離開了。
天愛奴在推事院裡轉悠半天,始終摸不到頭緒,她正想冒險抓個人,到僻靜處逼問楊帆的下落,忽然看見從一處兩重檐的公事房裡擁出來幾名執役,押著銬鐐加身的楊帆。
天愛奴一眼看到楊帆,心猛地一跳,隨即就像停止了一般,沉沉地壓在胸膛里一動不動,直到那些人押著楊帆向她這邊走過來,天愛奴才如夢初醒,急急收回痴迷的目光,霍然轉過身去,這時心臟才又「嗵嗵」地跳起來,猶如擂鼓。
「嘩愣愣」的鐐銬聲由遠及近,天愛奴的心跳聲也是越來越急,她下意識地去摸刀柄,手心已經沁出細細的汗水。可是恰在此時,一隊換崗的官兵悠悠然地從遠處走過來,天愛奴想到楊帆身上沉重的手銬和腳鐐,又咬著牙克制了自己的衝動。
楊帆在執役們的押送下拖著沉重的腳鐐向後院艱難地走去,那副沉重的腳鐐估計有十多斤重,仿佛腳上撿了兩個鐵砣,中間不到一尺長的鐵鏈足有鵝卵粗細,想用手提起鎖鏈又嫌太短,只能靠雙腳拖著,足踝磨得血肉模糊,天愛奴躡在後面,瞧見他雙足模樣,好一陣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