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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壽一溜煙兒逃去,拉開牢門沖了出去,只是片刻功夫就又跑了回來,渾身水淋淋的從牆上取下蓑衣往身上一披,也不敢再往牢里看上一眼,便狼狽地鑽了出去。
任知古和裴行本抓著柵欄,急急問道:「狄翁,你怎樣了?」
狄仁傑抽出汗巾掩住頭上傷口,若無其事地道:「無妨,只是作勢嚇退那個無良小人罷了,免得他再打老夫的主意!」
裴行本鬆了口氣,低聲道:「如今也不知狄翁家裡是否發現了那封血書,有沒有上朝鳴冤。」
「但願吧……」狄仁傑鎖緊了花白的眉毛,沉聲道:「家裡是否發現血書,還在兩可之間,至於能否入宮面聖?唉!如今也不知宮中頭是個什麼情況,如果已經全被武氏一黨把持,恐怕是見不到皇帝了。」
他抬起手,指著那通氣孔處密如珠簾的雨水,憂心忡忡地道:「我等在此皆成囚徒,朝堂一旦盡被宵小掌握,皇帝就會成為坐在宮城裡的一個囚徒!咱們是束手待斃,皇帝將眼瞎耳聾了!」
……
「咔嚓!」
一道驚雷,隨即一道閃電映得堂上一亮,轟隆隆又是一道驚雷,雷一個接一個地劈下來,震得人心驚肉跳。
第一個雷突兀炸響時,把太平公主嚇了一跳,接下來炸雷接二連三,她倒不太在意了。太平公主在一片殷殷沉雷聲中繞室急走,一顆心也似炸了雷似的翻騰不已:「小冤家,難道真的跟著狄老狐狸造反了?我李家的事,我都不急,你跟著湊什麼熱鬧,這下子被抓進『例竟門』,你還能有活路麼?」
近來朝廷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太平公主一直在關注著。
來俊臣咬人也是有些避諱的,除了楊帆是因為他覬覦人家娘子,橫下一條心不管楊帆是誰的人都要搞死他,對於其他人可沒有必要胡亂得罪。
所以像梁王、魏王、薛懷義這些比較撓頭的人物,他現在還不敢輕易去碰,如果犯人胡亂招供,想攀咬這些人,他這一關就過不去。所以這幾大勢力派系幾乎沒有受到什麼牽連。
太平公主趁著這個機會,把一些被她搜羅門下的官員也捧到了比較重要的職位上,可以說在這場政治風波中,她也是一個受益者。所以,這場鬥爭要持續到什麼時候,還要牽連哪些人,她一直就很關心,在宮裡安插了許多耳目。
抓捕楊帆的消息剛一出宮門她就知道了,那時候武攸宜和來俊臣還沒趕到左羽林衛的大營呢。
太平公主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得團團亂轉,隨著一道閃電,一個人影突然從暴雨中一頭扎進了大廳。
「咔喇喇……」又是一道驚雷,雷聲中,那人所站處雨水已迅速淌成一條小溪。
太平公主搶到他的面前,急問道:「李譯,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公主,奴婢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就放心吧!」那人說著,把蓑帽從頭上推下來,露出一張沒有鬍鬚的白淨面孔,胖胖圓圓的一張臉,天生透著一股子喜慶勁兒,正是公主府的外管事李譯。
太平公主頓足道:「本宮怎麼能放心!那是什麼地方?那是例竟門!進了那道門,百不存一,來俊臣那個瘋子是以虐人為樂的!本宮如何放心得下……」
太平公主說到這兒,忽然看見李譯有些古怪的神氣,馬上發覺自己有些失態了。
沒有人知道她喜歡楊帆,就連她身邊最親信的人都不知道,她要李譯去為楊帆打通關節,給他的理由也只是當年曾與楊帆同場擊鞠,很賞識楊帆而已。
儘管她為了幫楊帆打通關節,付出的代價有些異乎尋常地大,僅僅是同場擊鞠有過一段香火之情的理由,似乎不那麼可信,不過李譯只是她身邊的一個奴才,信不信的她才不在乎,饒是如此,如果真被李譯發現什麼,卻也難為情的。
太平公主努力讓自己的神情平靜下來,緩聲問道:「本宮叫你問問徐有功現在何處,可已打聽到了麼?」
李譯道:「奴婢打聽過了,徐御史正在新安縣辦一樁案子,已經去了十多天了。」
太平公主道:「你派人去告訴他,讓他把那邊的案子放一放,馬上回京!」
李譯道:「好!明兒一早奴婢就安排人……」
太平公主截口道:「現在就去!」
李譯詫異地道:「公主,天色已經晚了,城門一會兒就關,如今又下著暴雨,現在安排人出城的話,怕是也走不了多……」
太平公主一字一句地道:「現在就去!」
「喏!」
……
楊帆被押進推事院的時候,全身都已經濕透了。頭髮一綹一綹的粘在臉上、肩上,還在往下淌著水,身上的皮甲已經被水浸透了,好像一下子重了三十斤,濕搭搭地粘在身上,非常難過。
他被五花大綁地捆著,捆綁他用的是牛筋,經水一泡,又韌又滑,已經深深地陷進他的皮肉,稍稍一動就勒得生痛。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成了叛黨的同謀,他有沒有參與其事,自己再清楚不過了。他也知道一旦被抓進推事院就會凶多吉少,「例竟門」的凶名他也是聽說過的,但是他沒有辦法逃脫。
當時他正在軍中,武攸宜帶來了大批侍衛,光天化日之下,營中又因朝廷多事正處於嚴密警戒當中,他想在重重包圍之中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他已經有了牽絆,哪能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