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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離開以後,俞家那幢挨著星津橋的老宅便迅速安靜下來。老宅四周巡弋的「公差」、推著小車的「小販」、挎著籃子的「坊民」,也都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方才公人巡弋、小販叫賣、坊民閒遊的情景對積善坊來說其實是不正常的,現在這種樣子才是正常的狀態。
積善坊北接星津橋,是最接近皇宮正門的一個坊,坊中住的達官貴人最多,因此坊外金吾、坊內武侯,再加上坊正手下的坊丁配備最是齊全,街頭時時有人巡戈,坊內的人行走自如,自坊外來的人卻會受到最嚴格的盤查。
實際上,除了本坊的人還真沒有什麼外人進來,有人來時大多有親友領著,出入豪門大宅的則持有拜貼、揚著官幡,閒雜人等不會進來的,走街串巷的小販也不會到這裡來,這裡雖也有小市區,但是在這裡做小生意哪有在平民聚居的坊里好。
整個積善坊的治安外緊內松,沒有人喜歡在街上散散步都有幾雙眼睛盯著他,富人尤其如此。既要保護好貴人們的安全,又不能讓貴人們覺得拘束,負責坊內治安和事務的坊正、不良帥以及負責這一片巡察安全的金吾衛可謂煞費苦心。
不過辛苦不會白費,積善坊一直就是洛陽治安最好的幾個坊之一,不敢說治理的路不拾遺,卻真的可以夜不閉戶,因為宵小之輩是不會到這兒來的。而本分人家誰敢半夜三更到別人家裡串門子。
今天不良帥黎亦喬正在坊正秦懷德家裡喝酒,秦懷德的婆娘劉桂香置辦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款待丈夫的這位老搭檔。黎正喬馬上就要升官啦,他在積善坊做了六年的不良帥,因為卓越的政績,被洛陽尉唐縱看中,要把他提拔到洛陽府做事。
能在積善坊這種牆頭掉下一塊磚,砸的都可能是一位爵爺的地方做了六年不良帥還太太平平的人,提拔到洛陽府去做個總都頭綽綽有餘。這幾年,他的考功成績一直是優,積善坊里就沒出過大案子,再有三天,他就要卸任,去洛陽府走馬上任了。
秦懷德也很開心,去年年底他的坊正就到期了,可是毫無異議的,他又被任命為本坊的坊正了。在一窩一窩的達官貴人中間做坊正,的確是個辛苦活兒,可是在這樣的地方做坊正,他的收益也豐厚啊。
不要以為達官貴人都是仗勢欺人不通情理的,他在外面那些灰色收入就不提了,光是坊裡頭哪位達官貴人家辦喜事,或者逢年過節的時候,派發給他的那個大大的紅包,積攢起來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貴人們當然不怕他不用心做事,可是對街坊,尤其是常年打交道的街坊,只有蠢人才會用高壓手段而不懂懷柔。
秦懷德已經老了,五十七歲的人了,起五更爬半夜的真快折騰不起了,不過他打算再咬牙撐上三年,再有三年功夫,他就能把自己的兒子捧成眾望所歸的下一任坊正,如今做副坊正的房傑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的位置呢,嘿嘿,讓那老傢伙等去吧,就比老夫小四歲,老子再做一任坊正,靠也要靠死你!
老秦和老黎喝得很開心,老黎喝醉了,就睡在了老秦家。多年的搭檔,有那個交情,這就叫通家之好。老黎家最小的那個閨女已經許了老秦的小兒子,親上套著親呢。
他們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的時候,絕對沒有想到,一個被當年的刑部司郎中楊明笙府上的人稱為「瘟神」、被後來的整個刑部、整個三法司,乃至如今的整個大周官場稱為「瘟郎中」的一個年輕男子,此時已經踏進了積善坊的大門。
楊帆轉悠到俞家老宅的院落一側,看看前後無人,忽地縱身一躍,伸手在牆頭一搭,便像一隻飛鳥似的閃進了牆內,身子掠過牆內的剎那他就鬆了手,讓身子在牆頭刻意地蹭了一下,帶著一蓬積雪落下去,牆頭的手印便不見了。
片刻之後,楊帆已出現在一扇門前。
整個宅子大院套小院兒,每個院子裡都有很多房舍,房舍內外都冷清的嚇人,仿佛根本沒有一個人居住,楊帆通過一些很細微的地方,確認這間房子裡一定有住客。
他小心地靠近,耳朵貼在門上,屏息聽了聽,就聽裡邊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害我等這麼久,你才來啊!」
第0471章 拜神
楊帆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把耳朵輕輕貼在門上,屏息聽了聽,就聽裡邊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害我等這麼久,你才來麼!」
楊帆聽了這句話,腳下一虛,差點兒一頭撞開虛掩的門戶,就此一頭撞進去。他不知道住在俞家老宅的這幾個人是不是懂得神仙術,但那一身精湛的武功他是見過的,所以他靠近門口時已格外地小心,想不到還是被裡邊的人發現了。
這在楊帆看來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練武之人,五識較之常人的確靈敏一些,卻不可能達到外行人想像的神奇程度。如果一個人的聲息和螞蟻走路的動靜差不多,那就不可能被人聽見,若是一個人真有這般神奇的耳力,那他早就死掉了,死於「噪音」的摧殘。
「這老尼姑真的有大神通?」楊帆駭然站定。他已經聽出問話的這人是一個年老的女子,而這俞家老宅里一共只住了三個人,三人中只有一個女人,除了那來自河內(唐代的河內指河南濟源)的淨光老尼,再也不可能是別人了。
楊帆退開三步,輕輕一整衣衫,決定正大不明地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