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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有種越來越強烈的感覺,郎君說的是對的,這輪太陽,快要落山了……
魏元忠和高戩、張說被流配嶺南了,但群臣的憤怒並未因此而停止,樊川杜氏一直把二張看成害死杜文天的兇手,更是不遺餘力地串聯,通過世家龐大的人脈和財力,團結著一切力量,堅持不懈地給二張找著麻煩。
彈劾奏章不斷地送往御前,武則天表現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態度:無視。
她對奏章中提及的二張的種種罪名採取了完全無視的態度,但也沒有據此對彈劾二張、挑釁她權威的人進行任何懲罰,不是她不想,而是因為她已經失去了旺盛的精力,身體的衰老使她自然而然地選擇了這種本不應該出現在強勢如她的人身上的反應。
張易之一開始面對各種彈劾還有些惶恐不安,但是眼見武則天安之若素,張易之也漸漸養成了無視的習慣,他只是悄悄記下了每一個彈劾他的人的名字,隱忍著、等候著反擊的機會。
武則天對張易之的「淡然」非常欣賞,有一天,她笑著對張易之說:「君子坦蕩蕩,面對群臣的挑釁與彈劾,五郎能淡然處之,可以無愧君子之名了。」
張易之謙遜而討好地道:「易之不敢當君子之名,只是因為知道聖人會庇護我們,所以心安。」
張昌宗卻道:「群臣不依不饒,人家好不鬱悶。我兄弟二人並不曾與人為惡,為什麼他們就是容不下我們呢。」
「因為在臣子們的眼中,一個皇帝,只有成為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他才是一個好皇帝!」
武則天微笑著回答:「他們不是針對你們,任何一個人,受到朕這樣的寵信,都會成為他們的敵人。可是他們容不下你,朕容得下你,他們又能怎麼樣呢?」
武則天說著孩子氣的話,同時還做了一件孩子氣的事,她拿過一份彈劾二張的奏疏,撕成碎片,像天女散花一樣拋灑在地上。
做為皇帝,是不能把臣子的奏章撕毀的,因為那是昏君的象徵,哪怕皇帝不耐煩看到某份奏章,也得把它歸檔存放,以示納諫。已經掌握了天下至尊的僅力,只有身後之名可以在乎的武則天似乎已經把名聲棄若敝履。
起居郎忠實地記錄下了這件事,武則天看著他,只是淡淡地一笑,笑容充滿譏誚與不屑,她這樣的表情,並不是衝著起居郎,而是衝著滿朝文武,她用這種近乎幼稚的舉動,來發泄她的不滿。
婉兒向小海遞了個眼神兒,小海拂塵一擺,幾個小黃門便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跪在地上,撿拾著那天女散花般的碎片,希望還能把它們拼湊起來重新粘好,武則天沒有制止他們,她只是不屑地一笑,偎在張易之的懷中,睡著了……
……
並不是每一個大臣都有睿智長遠的目光,也不是每一個大臣都能秉持聖人之道,天子對二張異乎尋常的寵信,還是令一些官員如逐臭之蠅,向二張搖尾示好、投效門下了。這其中有幾個是手握實權的人物,如夏宮侍郎韋承慶、鳳閣侍郎崔神慶……
他們距拜相僅一步之遙,他們希望藉助二張的勢力,順利進入政事堂。政事堂眾宰相中,楊再思、蘇味道等人一向與二張眉來眼去,自魏元忠被貶,姚崇已孤掌難鳴,為保住相位,避免反張勢力在政事堂的最後一張席位也失去,姚崇也不得不改變做法,至少在表面上開始同二張親近起來,這使得二張的聲望更是甚囂塵上。
武則天也在不斷加強二張的勢力,張昌宗除了鄴國公的爵位、奉宸丞的文職,還兼著雲麾將軍之職,擔任左千牛衛中郎將,控制了一支軍隊。而張易之則於國公和奉宸令的職權之外,兼任了司衛少卿之職,總理武庫、武器,守宮三署。
二人不但掌握了一定的軍權,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開始代替武則天處理大量政務,奏疏十之七八的批覆,實則是出自他們二人之手。
天子怠政而授權於二張,這不僅惹惱了因為魏元忠遭貶謫而被激怒的大臣,就連太子、相王和武氏家族的代表梁王武三思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作為兼具武李兩家背景的倒張急先鋒太平公主,自然更是緊張。
「你不要急……」
渭水河畔,楊帆持著釣竿,看著魚漂在粼粼的水面上輕輕顫動,對頭戴淺露、款坐身旁,同樣持著釣杆的太平公主道:「我已經著手布局了,旁的罪名扳不倒他們,那就給他們扣上謀反的罪名,不信他們依舊不倒!」
太平公主此時倒是清醒過來,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道:「看阿母對他們的寵信程度,我擔心就算是扣上謀反的罪名也扳不倒他們,那時……該怎麼辦呢?」
楊帆倏然一提釣竿,一尾活蹦亂跳的鯽魚便躍水而出,在草叢中掙扎彈跳起來。
第1076章 屢試不爽
太平公主對楊帆的承諾是無條件信任的,雖然她不知道楊帆擁有巨大的勢力,但她相信楊帆的智慧和他辦事的沉穩。這麼多年來,楊帆走南闖北,著實做過幾件大事,一直有勇有謀、處事練達,他既說已在著手準備,太平公主便捺下了性子。
楊帆確實已經著手布局了,他用的手段以前也用過類似的,雖然事情的目的不同、具體的手段也不同,但其基本套路不變:裝神弄鬼,誘人犯錯!這一招就像官場上一些為官手段,幾百上千年下來,其實也就那麼幾招,但是應對上司與同僚,卻永遠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