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頁
為了確保財富和權力能被他們真正的親生子女所繼承,蠻族立有嚴格的規矩,婚後一旦有逾越婚姻的行為,無論男女,格殺勿論。縱然是出身貴族豪門,願以全部家產抵罪,也要發配瘴疫之地,永不復歸。
雪蓮已經和她的小哥哥有了婚姻關係,她可生怕這個小嫂子出點什麼差池,保護欲泛濫的結果,就是她把雪蓮拖走,讓雪蓮和這個看起來不怎麼可靠的男人少在一起。
楊帆見這白蠻少女對自己成見頗深,只好苦笑一聲,隨那老家人往側院走。這幢老宅還真是不小,不過年頭也夠老了,屋頂茅草叢生,除了家主所居的主宅修繕的比較好,圍繞主宅所建的房舍大多破舊不堪,如今為了出租,也只是補了補屋頂免得漏雨,修了修牆壁免得透風。
大概那老家人也覺得這位客人既與自家小姐認識,這樣的住宿條件未免有些差,所以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說起租金來也吞吞吐吐,楊帆倒是不甚在乎,他只要有個住的地方就行。
最重要的是,不但雪蓮是本地人,可以幫他打聽到許多他未必能打聽的消息,雪蓮所結識的那位薰兒姑娘更是某位蠻族頭人的女兒,她的父親既然有資格參加迎接欽差的酒宴,想必能知道更多消息,這就足夠了。
於是,楊帆很痛快地付了房錢,還付了一份馬料錢,托那老家人幫他照顧馬匹,等那老家人走開,楊帆便往空蕩蕩的床榻上一躺,長長地舒了口氣。他這一路追來,生怕遲了一步,便有無數性命倒在黃景容的屠刀之下,所以日夜兼程,饒是他身子骨結實,這時也快顛散架了。
楊帆並沒有注意到,他才剛剛趕來此地,在此地並應沒有熟人的他,不但碰到了楊雪蓮,還碰到了另一位故人,在他與楊雪蓮一路聊著天趕往楊家的時候,就已經被那人盯上了。
楊帆進了楊家宅院之後,那人就在街對面一戶人家的屋檐下站住了,東張西望地佯作尋人,暗暗盯著楊帆的動靜。
這人頭戴一頂灰色卷檐尖頂氈帽、身上斜披一條藍白色條紋的毛氈、赤著一雙黝黑骯髒的大腳,看模樣只有三十歲上下,一臉青滲滲的胡茬兒,顯得臉頰異常的瘦削,看他衣著打扮,顯得很是落魄。
他這樣赤腳披氈的裝束,和當地許多少數民族部落的百姓穿著是一樣的,所以毫不引人注目,即便楊帆與他走個面對面,怕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可是如果楊帆能認出來他是誰,一定會大吃一驚。比起雪蓮姑娘的女大十八變,這位仁兄的變化更加徹底。即便他親口說出自己的身份,楊帆也很難相信,這個人居然就是當初那位風度翩翩、舉止儒雅、喜敷粉、好簪花的柳君璠柳公子。
柳君璠當年在阿奴租下的那幢尚書大宅里,美滋滋地做著赴敦煌做貴族千金乘龍快婿的美妙打算,結果他一等再等,心上人始終沒有伴著她的父兄出現,柳君璠成了代罪羔羊,變賣祖宅的錢全被拿去賠給了武三思。
柳君璠則以詐編,被洛陽府打了四十大板,在牢里哼哼唧唧的趴了三天,屁股還沒好利索,又被人拖著上路,發配嶲州充軍。
這位柳老兄身無分文,哪有錢賄賂那兩個押送他的公差一路吃喝?沒有錢,這一路上就沒少吃苦頭,偏他命硬,竟然撐了過來,跋山涉水的也沒死在路上。
到了嶲州之後,他就遇到了貴人,一位濃眉大眼、身材魁偉、長得跟大猩猩般粗壯的伙長和他一見投緣,對他頗為照顧,因此流配軍中的柳君璠並沒有受多少累,只是他剛到軍中的那些天,走路總象鴨子似的屁股一擺一擺的,瞧著頗有些古怪。
柳君璠被判的是流配五年,兩年前那位與他甚是投緣的老軍便退役了。柳君璠於去年服役期滿,被釋放之後他就在這裡安家落戶,不再想著回到洛陽了。
洛陽居,大不易,他身無分文,回去洛陽生活只能更加艱苦,再者說,他連盤纏都沒有,這幾千里路也不是他能耗得起的。
於是,柳君璠就留在了嶲州,很快與一夥從中原逃過來的亡命廝混到了一起,專門從事嶲州往吐蕃倒賣物資,又從吐蕃往嶲州偷運貨物的走私活動。
如今吐蕃與大周兩國關係緊張,邊貿早已停止,做他們這一行雖然冒的風險大,但是只要成功一次,收入卻也不菲。只是柳君璠既沒勢力又沒本錢,只是個跑腿的小夥計,走私所賺的錢被頭領抽去了大頭,他之所得,也只夠他勉強餬口,偶爾逛上一趟半掩門的窯子而已。
「是他!一定是他!我不會認錯的!」
柳君璠站在屋檐下,面容可怕地扭曲著,眼睛裡露出無比怨毒的恨意,咬著牙冷笑:「夏侯櫻?敦煌大族?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這一回你到了老子的地盤,看我怎麼整治你!」
柳君璠確認了楊帆已在這戶人家租定了房間,便悄然離去。
……
「楊大哥!」
雪蓮偷偷摸摸地溜進楊帆的住處,回頭看看,輕輕掩好房門,又向楊帆俏皮地吐了下舌頭,便從懷裡往外掏東西。她的懷裡鼓鼓囊囊的,也不知揣了什麼東西,掏出來後卻是一個油紙包。
楊帆正躺著歇息,聽見動靜忙翻身坐起,欣然道:「雪蓮小姐!」
雪蓮走到他身邊,抱歉地道:「楊大哥,真是對不住啊,人說他鄉遇故知,如今遇到故人,我卻不能予你照顧,叫你住這樣的房子,還要收你的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