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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宇軒執著筆,不敢去看她的容顏,只是低頭假裝認真地記著,又問:「姑娘芳齡幾何、可曾許人、家中還有什麼人吶?」
胡菲眨眨大眼睛,奇怪地問道:「官家連這些事情也要問麼?」
孫宇軒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道:「朝廷的規矩,自然是嚴格一些。你不要多問,只管回答便是!」
「哦!」
胡菲雖然跟著漢人先生識過字,讀過書,衙門裡的程序卻是完全不了解的,孫宇軒一唬,胡菲信以為真,便乖乖答道:「我今年……我現在十五歲半了。還沒有許配人家呢,我家裡還有兩個哥哥、兩個弟弟……」
孫宇軒一聽她還沒有許人,心中一喜,脫口問道:「咳!那麼……你可有了心上人麼?」
「嗯?」
胡菲瞟著孫宇軒的眼神兒便有些不對勁了。
她本是極慧黠的一個女子,不要說她讀過書識過字,縱然大字不識,也明白她有沒有心上人和孫宇軒所問的案子實在是搭不上一丁半點的關係。她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狐疑地看著孫宇軒,欲問卻又不敢。
孫宇軒執著筆,裝模作樣地似要筆錄,結果豎著耳朵聽了半天還不見回答,忍不住抬頭問道:「怎麼不答?」
一抬頭,他就看見姑娘那雙似乎已經洞燭其心的清澈目光,孫宇軒老臉一紅,便訕訕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胡菲瞧他此刻神情,如何還不知道他心中所思,雖然說苗女性情直爽,臉蛋卻也為之一紅,便如一枚初熟的櫻桃,泛起一抹嬌美的羞意來。
就在這時,遠處的一陣嘈雜聲傳來,孫宇軒和胡菲抬頭向發聲處望去,就見一群土兵執槍舞棒,殺氣騰騰地走來。孫宇軒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站到了胡菲前面,沉聲道:「你不要怕,只要我在,定護你周全!」
胡菲睨了他一眼,原以為這位大叔只是心地善良,為人正直,不過他三番兩次相護,如今看來……莫非是想做我的情郎?這一想,臉上便有些發熱,心裡也生出些怪異的感覺。
孫宇軒頗為緊張,卻不知人家姑娘在想些什麼。正訊問筆錄的胡元禮也看到了那些土兵,而且看到了被人攙著走在最前面的劉光業,他馬上派了一個書吏趕去向楊帆報信。
他們都以為劉光業又來對這些謝蠻族人下手,不料劉光業看也不看他們,領著土兵徑直從他們面前沖了過去。
劉光業真的是氣瘋了,血氣上涌,也就顧不及後果了。他召集那些土兵,恐嚇他們說,他帶這些人去寨子裡,只是去抓流人,而他們奸淫擄掠、犯下累累罪行,卻不是出於他的授意。如今楊帆趕來,就是要查辦這些事情。
到時候他不過是一個約束不嚴的罪過,犯事的土兵卻是要殺頭的。這些土兵一向只知有頭人不知有朝廷,對朝廷缺少敬畏之心。被他激起同仇敵愾之心,便被他煽動起來,說是要趕走楊帆。
說來可笑,劉光業打的主意卻是想叫牛一郎和另一個執役趁亂下手,刺死楊帆,栽髒於土兵,這一手和楊帆本打算用來對付他的手段極其相似。兩位朝廷大員、堂堂奉旨欽差,要扮蠱惑仔打爛架了。
只是,欽差巡視地方,帶上一旅之師,這是個常例。劉光業剛一回城,就被楊帆三拳兩腳打暈了,宋楚夢擔心雙方再起衝突,又把楊帆的人安排在宋家遼闊莊園的另一側,劉光業如今還不知道楊帆那邊足足有數百名的精銳禁軍呢。
第0549章 來了還想走?
宋家的宅院實在是太大了,實際上這巴江縣,宋家府邸就占了半個城。宋家的人又不是都住在這裡,他們的根基在山裡,這裡住的人少,後院兒里便空閒了大片場地。場地之大,可以跑馬、可以練兵,這還只是宋家後院的一部分。
因為這些地方沒有多大用處,所以只是圈進了院牆,並未做其它處理,甚至地面都沒有平整過。天長地久,上面長滿了雜草,就像一片草原。劉光業帶著人,此刻正在穿過這片草地。
牛一郎走在劉光業身邊,一起上草坡,他一邊爬一邊氣喘吁吁地道:「小的都打聽明白了,翻過這片草坡之後,就是楊帆的居……」
話未說完,戛然而止。
草坡不是很高,只是一個起伏比較大的坡面,他們還沒有完全爬上草坡,視線內就出現了一團團的紅,仿佛是一團團的火苗,在風中起舞,風助火勢,起伏妖嬈。
劉光業心中雖然驚疑,腳下卻未停頓,他繼續走上兩步,便看到那一團團鮮紅的火苗下面,是一頂頂黑白相見的頭盔,夕陽下,盔上的銅鉚釘爍爍放光。
再邁前一步,他便看見了一雙雙殺氣騰騰的眼睛,一張張神色冷峻的面孔,皮質護頰貼在戰士們臉龐的兩側,使得他們更具威嚴。
劉光業有些發怔,土兵們也有些發怔,他們腳下開始遲疑了,緩緩地再上前兩步,他們就看到了那泛著金屬光澤的獸口吞肩,麒麟獸口,怒目圓睜,霸氣凜然。
再然後,便是那兵士們的一身鐵甲,胸間圍著金腹獸抱肚,系以紅色麂皮絛。無數片打磨得鋥亮的黃銅甲片綴成的甲身映著血色夕陽金光燦爛。
劉光業站住了,驚愕地看著草平線上憑空而現有如天兵的整齊隊伍,突然甩開左右的攙扶,大步衝上坡頂,這一下,他終於看清了對方的全貌。
矛戟如林,刀盾如潮,戰裙披在寬厚的馬背上,一匹匹戰馬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約三百餘騎正成錐字形衝鋒陣列排布在那兒,軍容嚴整,無人喧譁,軍威喧赫,如烈火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