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頁
「嗯……好,你也早點休息,今天晚上就不要練習馬術了。」
楚狂歌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點點頭,依著楊帆的意思說了一句,轉身向禪房走去。
楚狂歌對自己的擊鞠自然是有信心的,楊帆經過這段時間的苦練,騎術也是突飛猛進,再加上他本來就出神入化的球技,足以彌補他相較於一流高手尚遜一籌的騎術。楚狂歌相信,如果他們的隊伍里再有兩三個像他和楊帆這樣的高手,就足以與禁軍一爭高下。
可是,這樣的高手畢竟可遇而不可求,僅靠他們兩個主力,想在激烈的馬球比賽中獲勝,難度不可謂不大,楚狂歌對此信心不足。而此事又關係到他能否重返禁軍,所以他的心理壓力極大。
只是這番心事即便說與楊帆知道,楊帆也無能為力,徒增煩惱,不如不說。楊帆其實也清楚楚狂歌的心理壓力,這場比賽,對薛懷義來說,只是一個面子,對眾潑皮來說,只是十萬錢的財富,對他和楚天歌來說,其實都有著非同一般的重大意義。
但是,他也覺得,這份擔心沒有說出來的必要,所以,他只是默默地看了眼楚狂歌有些沉重的步伐,什麼都沒有說。
馬橋見楊帆閒下來,身子不覺挺拔了些,好像生怕楊帆看不到他似的。這些天由於眾人的冷落,訕得他氣沮神喪,一直夾著尾巴不敢言語,連楊帆他都有些怯於接觸了。然而眾人之中,他只和楊帆最有交情,這個時候,也更迫切地希望得到楊帆的親近。
「橋哥兒,你跟我來!」
楊帆果然走過來了,卻只說了一句話,身子不停,便向後院走去,馬橋趕緊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跟在他後邊走去。
深秋的黃昏,塔林中十分幽靜。
一級浮屠、三級浮屠、五級浮屠,七級浮屠,由一到七,依據不同地位為逝世僧侶建造的浮屠,仿佛一座座寶塔靜靜地矗立在那兒,形成一片幽謐的塔的叢林。
楊帆在塔林中緩緩而行,走了一會兒,在一座飛檐上已長滿青苔的七層浮屠基座上坐下來,扭頭看了馬橋一眼,拍拍自己身邊的石頭基座,馬橋會意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在他旁邊坐下。
楊帆仰起臉,看著暮色沉沉的天空,望了半晌,忽然悠悠問道:「橋哥兒,你說人活著,到底圖個啥?」
馬橋正忐忑著,不知該用什麼話題打破這種冷漠的局面,忽然聽他說出這句話,不禁有些發笑:「不是吧,小帆,你才做了幾天和尚,就學那些老和尚似的打起了機鋒,難道你還想做個真和尚不成?」
楊帆嚴肅地瞪著他,一字字地道:「這不是機鋒,我就是想知道,你活著,到底圖個啥?」
馬橋有些茫然,仔細想了半晌,才訥訥地道:「活著……爹娘生下了我,當然就得活著。活著就好好活著唄,孝敬爹娘,娶妻生子,延續香火,應該……應該就是這樣吧,要不……你說還圖個啥?」
第0118章 她是我的牽掛
楊帆靜靜地坐在那裡,過了許久,才緩緩地道:「小時候,我生活在一個小山村里,無憂無慮,我從來沒有想過,山村外面的天下究竟有多大。如果不曾發生了後來那樁血案,我想,我會在那兒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娶一位山裡的姑娘,現在可能已經有了自己的娃兒。
許多年後,我的子孫會把我埋在向陽的山坡上那片野草叢中的墳地里,每年清明的時候,他們會來我墳前擺上幾枚鮮果,重陽的時候,他們會來墳前為我燒上一摞紙錢。從生到死,我就在那兒,除了韶州城,一輩子都不會到別的地方,也不會認識別的人。
或許,這樣的日子在別人看來很無聊,可人活著,早晚都是一死,早晚都是化成一坯黃土,你是帝王將相也罷,你是販夫走卒也好,都是同樣的結果。墳頭修得壯觀與否,看在眼裡的是別人,與你相干?小村的平靜,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馬橋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說起這些,定定地看著他,一臉不解。
楊帆繼續說道:「可是,天不從人願,我的村莊毀了,我的親人都死了,我不得不離開,尋找新的生活。同時,背負著親人的冤屈、親人的債。可這只是責任,並不是我今後人生的全部,當我完成這一切的時候,總歸是要找到我自己的路,開始我自己的生活。你知道我是怎麼打算的嗎?」
馬橋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打算的?」
楊帆笑了笑,道:「我打算,把債討清之後,先找到我的妞妞……」
馬橋道:「從年紀來說,她現在已經長大了,正在某個豪門大戶人家做丫環,再過兩年,說不定就被主人指婚,嫁了哪個管事或者得力的家僕為妻。人海茫茫,你往哪裡去找?她救過你,可你也救過她,你沒必要給自己背上那麼多的責任。」
楊帆認真地道:「她是不是我的責任,我不知道。但她是我的牽掛!」
「牽掛?」
「對!牽掛!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們比親生兄妹還要親。如果我不能找到她,確定她現在活的好不好,我不安心,所以我要找到她!如果她已經成了親,她的男人對她很好,我也就可以放心地離開,過我自己的日子。如果她還沒有嫁人,她的主人對她也不好,她願意跟我走的話,那我就會把她接走,把她當成我的親妹子,我要負責給她找個可以如意的郎君,為她準備嫁妝,把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