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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元忠心知皇帝這是鐵了心要保二張,什麼合造神丹,這兩個小兒除了在床笫之間取悅女帝,會造個屁的神丹。可皇帝都親口承認確有其事了,總不能說皇帝做偽證吧,魏元忠只好俯首道:「既如此,可以抵罪!」
「哈哈哈哈……」
武則天豁然大笑,站起身來,把龍袍大袖一甩,袖上的金龍在御案之上划過一道耀眼的金光:「退朝!」
張易之和張昌宗連忙戴好冠帽,站起身來,用挑釁的眼神睨了眼魏元忠、植彥范等大臣,一溜煙兒地跑上御階,一左一右攙起武則天,仿佛得勝還朝的大將軍似的揚長而去。植彥范與魏元忠對視了一眼,嗒然若喪。
朝會方散,太平公主便聽說了今日朝議諸張之罪的詳細經過,她站在池旁,將一把魚食拋下,看著群魚爭食的場面沉默不語。
莫先生安慰道:「此番攻訐,在二張甫立著書之功的情況下,還能免了張同休三人的官職,又罰了張昌宗的款,也算有所斬獲了。」
太平嘆息道:「如此煞費苦心,方才破獲這樁貪腐大案,結果卻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依舊不能撼動二張。母皇庇護,二張有恃無恐,今日受這一番攻訐,來日必思圖報復,朝廷從此多事了。」
莫雨涵沉默片刻,悠悠然道:「賣官鬻爵、貪贓枉法,所損害者乃是國家,君王是國家的主人,對他們尚且如此庇護,可見其之關愛。然則若是二張篡國,陛下還會庇護他們麼?」
太平怵然一驚,驀回首,卻見莫大先生笑望群魚競水爭食,神色一派恬淡。
第1051章 秋風五丈原
按照婉兒的吩咐,岐州管事並沒把本家主人駕臨岐州的事情對外張揚,即便他們入住上官家老宅子的時候,對外也只說奉老夫人所命,主家派了一房親戚來岐州查帳。婉兒與母親只在老宅住了一天,便去岐山縣城與楊帆匯合,開始了他們的岐州之旅。
鄭氏老夫人在女兒懷孕的時候才知道楊帆的存在,直到此次岐州之行,才同這個「見不得人」的女婿頭一次見面,鄭氏夫人很不喜歡楊帆。
鄭氏以為,她的女兒可以嫁一個比楊帆更有身份更有地位的人,而且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或許楊帆在同齡人中算得上年輕有為,如果要找個比他更加位高爵顯的,殊為不易。
一般這樣的人大多年過半百,而且還得是正室夫人已經過世,要聘娶續弦。但是在歷盡坎坷的鄭氏夫人看來,這些因素並不重要,情投意合、年貌相當,並不見得就是良配,這樣家世身份地位的人才配得上女兒,才能琴瑟和鳴。
更何況楊帆已經有妻有妾,在這一點也不占優勢,和女兒的關係又不能示之於人,鄭氏就更加不悅了。其實婉兒不能嫁人,原因在武則天身上,鄭氏夫人也明白這一點,可她既已對楊帆不滿,自然把所有原因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鄭氏剛剛生下婉兒時,公公和丈夫就慘遭橫死,本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她帶著襁褓中的女兒做了宮奴,她含辛茹苦地把女兒拉扯大,還教了她一身才學本領,可見其個性之堅韌頑強,經過這許多磨難,性情變的更加固執。
她心中已經有了成見,對楊帆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氣」了。只是楊帆和婉兒不但早就做了真正夫妻,如今連孩子都有了,鄭氏夫人又能如何。況且婉兒看似柔弱,卻外柔內剛、極富主見,鄭氏夫人也只好承認了這樁事實。
承認歸承認,對楊帆她自然沒有半點好臉色。楊帆從小到大都極有女人緣,卻不想在這位岳母面前鎩羽而歸。楊帆對鄭氏還是保持了相當的尊重,但婉兒對楊帆受此冷待自然心懷歉疚。
她只在老宅待了一天便與楊帆出遊,未嘗不是向母親表達她的不滿。有著這樣的原因,一路上婉兒對楊帆自然格外溫存,而小蠻和阿奴平時有大把時間與郎君相處,婉兒難得出宮,這時也都有意相讓,讓他們有更多時間在一起。
岐山、周原、周公廟、孔明寺……,岐州當地有點名氣的古蹟,楊家一家人都游遍了。其實許多歷史遺蹟因為年代太過久遠,真正留下來的只有一個名字,已經很難看到真正的古蹟。
不過置身於那些在古籍上耳熟能詳的地方,面對那些泯滅了痕跡,已經變成原野和村莊的地方,雖然很難再生起一種懷古思今的情緒,倒是會產生一種滄海桑田世事無常的感慨。
這天,他們來到了五丈原,五丈原南靠秦嶺,北臨渭水,東西皆是雨水多年沖刷形成的深溝,地勢極為險要。時當正午,他們就在鎮上歇下來,鎮口有家麵館兒,開麵館的是本村里正。
楊帆一家人在麵館棚下一坐,立即吸引了許多村民,村民對這些舉止作派顯然是城裡貴人的客人充滿了好奇,不過任威等人按刀而立,逡巡四周,那冷厲而警惕的眼神卻令他們望而怯步。
楊念祖很想跟那些鄉間小童們一起玩耍,可那些孩子也被任威一眾侍衛給嚇跑了,楊念祖站在棚下,眼巴巴地看著那些在對面大樹下撒尿和泥巴的頑童,著實眼熱的很。
楊帆對任威笑道:「這些人一看就是本地村民,不必這般謹慎,你們也坐下歇歇吧。」
古竹婷和阿奴向四下掃了一眼,沒有說話。世居於此的這些百姓們,似乎已經從骨子裡融成了這黃土高原的一部分,他們的衣服、頭髮、膚色、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浸染了黃土的味道,這是根本無法模仿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