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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橫了阿奴一眼,斥道:「不像話!明明是咱們孩子做錯了事,向人道個歉不就完了麼,你怎麼可以如此偏袒,這不教壞了孩子麼?」
阿奴氣不過道:「奴家原也不想護短的,可這人偌大年紀,嘴巴還不乾不淨的,為老不尊。」
楊帆道:「那又怎樣,咱們孩子先做錯了事,難道還不讓人說麼?因為人家言語不遜,你便言語不遜,那你和別人又有什麼區別?趕緊抱著孩子回去,晚上我再跟你算帳!」
阿奴被男人訓了一通,把小嘴一嘟,抱起楊吉就走。
武懿宗聽他訓老婆,怎麼聽怎麼不得勁兒,忍不住怒道:「怎麼著,你打算賠個不是就算完了?你兒子都敢騎到本王頭上拉屎撒尿了,你楊帆也太囂張了吧,這件事我絕不能就此善罷甘休。」
武攸暨皺起眉頭,低聲道:「懿宗,你想幹什麼,不要惹人笑話。」
「你別管,誰笑話?笑話誰?」
武懿宗早就想尋楊帆的晦氣,這下終於占著理了,他自然不肯輕易罷休。楊帆抱起楊念祖,一個飛身便輕盈地躍到牆下,身手俐落之極,若不是眼下這個場面,只怕圍觀者中便有不少人要叫出好來。
武懿宗曉得他的拳腳厲害,駭然後退兩步,色厲內茬地道:「你……你想幹什麼?」
楊帆誠懇地道:「犬子的確是做錯了事情,王爺位極人臣,受此侮辱,火冒三丈也是應該的。做錯了事就要有擔當,楊某已經讓犬子道過歉了,既然王爺覺得還不夠,那楊某就把犬子交給王爺了,願打願罵,悉聽尊便。」
武懿宗一呆,他沒想到楊帆竟給他來了這麼一手,這麼屁大的一個小娃娃,他……他怎麼打?怎麼罰?楊帆把孩子放下,向他拱了拱手,轉身就走,楊念祖心中害怕,急忙牽住他的衣襟,楚楚可憐地道:「爹爹!」
楊帆回過身,對他嚴肅地道:「平時爹爹都是怎麼教你的,你說,在這位伯伯頭上撒尿,是不是你的不是?」
楊念祖怯怯地道:「是!」
「男子漢大丈夫,是你的錯,你就要有擔當!現在爹爹把你交給這位老伯伯處置,你怕不怕?」
楊念祖道:「孩兒不怕!」
楊帆笑道:「嗯,這才乖,不許掉眼淚!」
楊念祖扁著小嘴點了點頭:「嗯!」
楊帆欣慰地拍了拍兒子稚嫩的肩頭,揚長而去。
楊念祖有些惶恐害怕,不過他努力地按照父親的要求,要做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楊念祖攥著小拳頭,抿著嘴兒,堅強地站在那兒,小小的身材,仿佛一隻小白兔站在大灰狼面前。
三搭頭的髮型,正額留了一撮,左右各留一撮,極其可愛。身上穿一件繡滿花鳥走獸的短襦襖,下系一條喇叭口的開襠褲,腳上一雙虎頭鞋,臉上悲壯的神情卻似一個寧死不屈的大英雄。
武懿宗看看楊帆的背影,再回頭看看楊念祖,不禁傻了眼,他堂堂郡王,他都五十有四的人了,他能對這么小的一個孩子說什麼做什麼。
人家的老子已經走了,他現在不要說動這孩子一手指頭,就是多說一句重話,都會被人鄙夷到死。其實現在周圍人看他的眼神就已經不對勁了。
今日赴宴的人都是武家的人或者與武家走動密切的人,可即便是這些人,看他的眼神也透著一絲鄙夷,女人們更不含蓄,武懿宗這麼大歲數的人,一個堂堂王爺,如此刁難一個如此可愛的小孩子,母性泛濫起來的婦人們已經用毫不掩飾的語氣對他發泄起了不滿。
武懿宗有些茫然:「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本來是想為難楊帆的啊,怎麼現在變成別人為難我了?」
楊帆沒有騰身躍回楊家,而是從安樂公主的大門走出去,出了大門,往自家府門方向一折,眼看走到府門前,就見一輛牛車正迎面而來,車行緩慢,到了他身邊便停了下來,車中探出一張蒼老的面孔,用低沉嘶啞的聲音道:「二郎。」
那張面孔異常蒼老,頭髮花白,楊帆愣了愣,才認出車中人是杜敬亭。杜敬亭五旬出頭,但保養有術,一直風采照人。楊帆沒想到才這麼一段時間不見,他就變成了這般模樣,雖然他的兒子是自己作死,可是看到這位憔悴的老人,楊帆還是生起幾分內疚。
杜敬亭叫完「二郎」就縮回了身子,顯然是邀請他上車,楊帆舉步登上車子,進入車廂,杜敬亭無聲地向他做了個請坐的動作,楊帆便在一張錦墩上坐下。杜敬亭用暗啞的聲音道:「楊宗主,老夫想對付張昌宗。」
楊帆對他的開門見山和所說的事情沒有一絲驚訝,沉穩地點了點頭道:「張昌宗也是我們的敵人。」
杜敬亭道:「正因如此,所以老夫才知會於你,老夫很快就要對他動手!」
楊帆皺了皺眉,道:「你想對付他,我也想,不只你我,其實武家和李家都想動他,如果這種事容易做,二張早就垮了。如今二張聖眷正隆,不宜操之過急,一旦打蛇不死,反而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杜敬亭喟然道:「聽二郎這意思,是不能給老夫幾分助力了?」
楊帆歉然搖頭,道:「對不起!我不能!我的一舉一動,代表的並不是我一個人,我認為現在不是對張昌宗發動攻擊的時候。」
杜敬亭點點頭,苦笑了一聲,慢慢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幽幽地道:「武家,李家,也都是這個意思。其實老夫心裡也知道,現在不是對付他們的最好時機,可是老夫忍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