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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從塔外收回目光,又環顧了一番塔中的情形,說道:「據說這塔中藏著許多玄奘法師從天竺帶回來的佛家法貝,而且每一寶塔中都藏著一顆舍利子?」
寧珂嫣然道:「真正的至寶,都放在地宮裡面。二郎想看麼?若是二郎有興趣,卻也不是全無辦法,寧珂可以找方丈大師說一說……」
楊帆搖了搖頭,道:「有勞姑娘,我對佛門寶貝,其實沒什麼興趣。」
他提起青玉的酒壺,斟滿兩杯酒,將其中一杯緩緩推到寧珂面前,微笑道:「喝一杯麼?」
寧珂神色微微一黯,輕輕搖頭道:「奴自幼身子虛弱,從不曾飲酒。」
楊帆道:「說是酒,其實它也算不得酒,只是一杯醪糟而已,毫無酒力,還有活絡血脈的效果。」
寧珂抿了抿少了幾分血色的嘴唇,猶豫著接過酒杯,輕輕嗅了嗅,微蹙黛眉道:「味兒不大好聞吶。」
楊帆笑道:「可它喝起來挺香甜的。」
寧珂像個好奇的小女孩,不敢動又捨不得的樣子,偷偷轉眼往旁邊看了看,沒有人在身邊,連船娘都不在,不會有人阻止她,這才放下心來,伸出舌尖飛快地舔了一舔,味道果然比聞起來要好,她緊張的臉色也放鬆下來。
寧珂輕輕端起酒杯,對楊帆道:「寧珂不勝酒力,多飲不得。就只這一杯吧,借這杯酒,為二郎賀,一賀二郎喜得貴子;二賀二郎妻子平安;三賀二郎成為顯宗之主,從此天高海闊,志氣飛揚!」
青玉的酒杯,白玉的手指,線條一般的柔美,交集出一片美侖美奐。酒液的清澈、酒杯的潤澤、手指的白皙,交織出一片盈盈欲滴的質感,楊帆還是頭一回看到一隻手拈著一隻小小的青玉杯,就會勾勒出如此的美麗。
他也舉起杯,與寧珂遙遙一碰,舉杯就唇。
小小一杯醪糟,對楊帆來說,連潤潤喉嚨都嫌不夠,他一口就幹了。
寧珂舉杯就唇,小心翼翼地抿去三分之一,含抿在口中,感覺著它的味道,然後輕輕仰起脖子,將余酒一口喝下。
楊帆可以清楚地看到酒液順著她纖細的脖頸流過咽喉時身體產生的反應。舉杯、抿酒、下咽,整個姿態分解成動人、迷人、撩人……一個個優雅的倩影先後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內,卻定格於他的腦海。
那種美麗,讓人願意就此化作她舌尖下的一滴酒,流淌進她的身體……
「這東西挺好喝的!」
寧珂雀躍的說著,細細的舌在唇邊輕輕地舔了一下,猶在品味。醪糟的味道雖然不錯,其實卻也不致於讓寧珂如此回味,她覺得甜蜜,只是因為這是她平生第一次飲酒,而共飲的人又是她歡喜的男子,雖然只是遙遙一碰……
楊帆看她開心,心情也莫名地輕鬆起來。從公孫蘭芷口中,他對寧珂姑娘的經歷也了解了一些,這樣的一位姑娘著實叫人憐惜,尤其是她弱不禁風的樣子同她的完美揉和在一起。就像一件精美的卻一碰就碎的瓷器。
如今看她開心,楊帆也由衷地開心起來。他又向塔外望了一眼,寧珂會意地笑起來:「不用著急,還需要一些時間,他們來的沒有那麼快。」
寧珂歪著頭想想,俏皮地吐了吐舌尖,道:「如今想起來,還叫人後怕。當時聽說你直接闖去了盧家,我和大兄著實為你捏了一把冷汗,本以為以你一向的冷靜和沉著,你絕不會採取如此激烈的手段的。」
楊帆搖搖頭道:「這跟理智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性格使然!傷害我的家人,我絕不能容忍!」
寧珂新月似的眉微微揚起來,柔聲道:「可是你不覺得,若向李太公他們求助,會是一個好主意麼?」
楊帆道:「我絲毫也不覺得!老人家們總覺得晚輩的翅膀再硬,也會乖乖地受他們的控制,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你認為,姜公子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還會聽這些老人家的麼?」
寧珂輕輕嘆了口氣,道:「我本來認為……會的!直到他悍然衝破各大世家的封鎖離開長安城!如今看來,當時若由李太公等人出面斡旋,怕也不會有什麼效果。」
楊帆為自己又斟了一杯醪糟,呷了一口,道:「這就是了,姜公子已孤注一擲,我沒得選擇。我沒有求助於官府,就已經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剩下來的是世家們的事了,他們也該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
寧珂誠懇地道:「藉助官府之力是不可行的。你手中沒有一兵一卒,只能向長安府求助,柳徇天會因為你的一句話就封鎖長安城拘捕盧家人麼?除非是有人造反,否則絕不可能!沒有一個充分的理由、沒有一些確鑿的證據,他根本不會動盧家人一根汗毛。
你和姜公子之間真正的紛爭根源是繼嗣堂的權力。而這一點,你不可能告訴他。那麼,就只能是因為私怨了,比如說……因為你和他兄弟先前所起的衝突。如果是這樣,事情的性質就再簡單不過了,不管是柳徇天還是朝廷,會不會為了你和盧家這個龐然大物發生矛盾都不好說。
事情到此,就只是一場官司,一起案件。就算柳徇天找到盧家,盧家也可以一口否認,只要說一句所謂的刺客早就被盧家辭退,此事與盧家沒有一點關係,你又有什麼辦法?你這個苦主也不簡單,長安府三班六房的衙役們當然會幫你去查,可這是一個月、三個月?還是一年兩年的事?